有没有甜甜的恋爱啊，想听真实的故事，莫名想吃狗粮了？

在顾盼眼里，刘思宽就是个幼稚冒失的富二代，直到他端出一盘荔枝虾仁。

顾盼：真香！

☆

　　花城阳光乐园商场内，一个男人在熊孩子们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步履飞快的赶路。只用了三分多钟，就穿过了半个商场，把令人头痛欲裂的喧嚣彻底甩在了身后。

　　没了魔音穿耳的折磨，男人自然而然的放缓步伐，开始悠然的逛起了商场。

　　男人名叫刘思宽，是广厦地产公司里，负责旧楼改造的一名项目组长。年纪轻轻，事业蒸蒸日上，是长辈眼里的大好青年。于是不出意外的，上了长辈的相亲名单。

　　27岁就沦落到相亲的地步，实在让人有些不爽。然而长辈的淫威从来难以反抗。刘思宽在七大姑八大姨的围攻下，毫无节操的跪了。为了表示自己跪的心悦臣服，特意腾出了周日的上午，跑到商场来挑选合适的衣服。不管怎样，穿着得体是相亲的基本礼仪。他可以在相亲的饭桌上委婉的说明自己的为难，但不应该失礼。毕竟对方很可能是真心实意来相亲的。

　　阳光乐园距离刘思宽的住所不到千米，因此即使商场东区的儿童乐园能吵到人灵魂出窍，他也毅然的选择了此地。要知道在停车位比老婆还难找的大都市里，不用开车是多么让人心旷神怡。至于熊孩子么，忍忍就过去了。

　　花城是个很奇特的城市，身为一线却毫无一线的尊严。长三角随便拎出来个叫得上名号的城市，都能在房价上秒了它。最奇葩的是生活在此地的居民，日常随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除了CBD以外的所有区域，入目所见的几乎都是休闲装。偶尔能看到个化了妆的妹子，都能让人莫名惊喜。

　　刘思宽自打从老家来到花城上学，至今已生活了小十年，被花城人民传染了周身放飞的气息。走到某中档品牌店，直接让导购小姐给配了三套，连试穿带买单，总计15分钟，堪称效率之楷模。

　　拎好装衣服的袋子，偷得浮生半日闲的他更显悠然，饶有兴致的打量起这个经常光顾，却没仔细观察过的地方。

　　明亮的阳光透过玻璃幕墙，在瓷砖上落下一片片金光。站在二楼的走廊上向下望去，一楼西中庭里的植物，被中央空调的风吹的微微摇曳。假山石上有细细的水珠落下，在荷叶造景上溅起点点水花。几尾锦鲤在浅池里游弋，为商场平添了几分静谧安宁。

　　此情此景，勾的刘思宽心神荡漾。他做梦都想要个属于自己的庭院，可以只占地几平米，但一定要有小假山，有蝴蝶尾的小金鱼。可惜别说庭院，在一线城市里，能有个像样的房子都算理想。他刚入手的那两房一厅，不单楼梯陈旧，户型更是诡异到地产业的人都啧啧称奇，只好打折出售的地步，都已是掏空了他所有积蓄，才堪堪够上了首付。

　　毕业五年，仅靠自己，不让家里出半毛钱，在一线有了房产，让刘思宽在亲戚中脱颖而出。可在房地产行业打滚的他，并没有多少得意。因为见了太多太多的好房子，难免生出了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因为幻想暂时没有转化为理想的可能，他只好趴在商场的栏杆上，盯着别人的室内园林过个眼瘾。

　　商场的东区主要贩卖男装和家具，在主打儿童市场的阳光乐园，顾客很是稀少，因此显得十分安静。坐在商场提供的木制长椅上，似乎能听见中庭内树叶轻微摇晃的沙沙作响。中央空调的轻风温柔的拂过脸颊，刘思宽舒服的长吁一口气，人迹罕至的商场，比公园舒服多了！

　　突然，不远处炸起一声尖叫。把闭眼享受安闲的刘思宽吓的一个激灵。猛的回头，居然看见两个大人拉扯着个小女孩，周围几个穿着制服的疑似店员的女人着急撩火的劝说着什么。

　　刘思宽腾的从长椅上站起，当机立断，右手拨电话报警，左手往耳朵上挂蓝牙，耳朵里刚听到嘟声，利落的把手机往兜里一踹，抬起大长腿冲进了人群里抱住了小女孩，怒喝：“你们干什么！？别乱动！我已经报警了！”

　　小女孩就着刘思宽的胳膊对着男人嚷嚷：“对！报警！打妖妖灵！你们根本不爱我！你们重男轻女！垃圾！都是垃圾！让警察教育教育你们！”

　　刘思宽：=口=！？

　　蓝牙耳机里传来了警察的询问，刘思宽默默的放开小女孩，退到边上低声跟接警人员解释。看到疑似拐卖，都是宁枉勿纵的，警察没有责怪刘思宽的冲动，而是礼貌的感谢了热心市民，挂断了电话。

　　尴尬的刘思宽发出几声呵呵的干笑，拔腿想跑。没想到刚才哭闹的小女孩顺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泫然欲泣：“叔叔，我爸妈根本不爱我，你带我走吧！”

　　刘思宽：“……”小姐姐，请问你是中央戏精学院的优秀毕业生吗？

　　女孩的爸爸王先生顿时脸黑的似锅底，挤出个笑脸，勉强对刘思宽说了句抱歉，赶紧拉住女儿，连续深呼吸了好几次，强行压着火，拿出常年面对客户的好涵养，耐着性子解释：“爸爸妈妈怎么会不爱你呢？就是因为想让你们都有独立的房间，才重新买了房子的呀。”

　　女孩怒了：“所以就让我住杂物间？”

　　女孩妈妈王太太说：“总共不到80的使用面积，哪来那么大的杂物间？”

　　女孩冷笑：“对啊，既然不是杂物间，为什么给我住？为什么弟弟就可以住朝南的大房间！？”

　　王太太干巴巴的说：“就多了3平米……”

　　“3平米是三分之一，你当我没上过学！？”

　　王太太扯出个笑：“弟弟比较调皮嘛。”

　　然而王太太不走心的解释，仿佛火上浇油。女孩厉声尖叫：“那我今天开始调皮，行！不！行！”

　　虽然这边人少，但毕竟是商场，王家人的争吵引来了路人频频侧目。好在大都市自有冷漠，没有停下来围观的群众。只有倒霉催的见义勇为刘先生依然被拉着胳膊，走脱不得。

　　不想掺和别人家务的刘思宽无聊的抬起头，看到了店家的名字——晓意家居馆。白底黑字，干净利落的标题设计，充满了现代感，看起来像个大品牌。但刘思宽并没有听说过，再加上店员掩盖不住的慌乱，明显训练不够充分，应该是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店。心里暗暗对该店设计师的色感打了个高分。

　　女孩不依不饶的争取着自己的权益，父母渐渐有些招架不住。在国家长达几十年的强势宣传下，重男轻女早已是能做不能说的事。王家人穿着普通，但介于他们能够冷静的跟孩子装模作样的沟通，想必也是有点社会地位的人。不然换成蛮横的，就让女儿住杂物间，敢闹直接打，一个小女孩，又能怎样呢？

　　可惜刘思宽低估了小女孩的战斗力，漫长的权益战争，终于引来了零星的吃瓜群众。女孩见有人围观，不知从哪里抽了两张纸巾抹干净脸，开始跟她爸苦口婆心的讲起了道理：“世间事，不患寡而患不均。”

　　刘思宽：！！？画风切换这么纯熟的吗！？

　　女孩指着年仅三岁的弟弟说：“客观上，房间有大有小。我并不是一定要住大房间，而是希望你们公平的对待我。毕竟从法律上来讲，将来的赡养并不因为我是女孩子，就只需要承担弟弟的三分之二的责任。”

　　刘思宽的视线再次落在女孩身上，她才大约十二岁左右的年纪，现在的小孩子要上天！

　　女孩接着说：“所以，我觉得，要么猜拳看运气；要么用客观通行的标准——比学习成绩。书上说，只抱怨不提解决方法是幼稚。现在我提出解决方法了，你们有没有更好的方法？”

　　全场：“……”

　　刘思宽倒吸一口凉气，深深感觉到了后浪磅礴的霸气，自己分分钟要被拍死在沙滩上的节奏，决定等下去吃个大餐冷静一下……

　　王先生面子上挂不住，终于憋不住脾气，低喝：“够了！你闹够了没有？父母尽可能的提供好的条件给你们，你们就是这样挑三拣四的？让你上学，是学知识，不是学撒泼打滚的！你不服气，将来凭自己的本事，买别墅都随你的便！现在，你得听我的！”

　　女孩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她自以为的无懈可击的说辞，在大人眼里不过是不懂事的任性。委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咬着牙说：“我没闹！”紧接着她环视周围，“谁觉得我在闹？而不是合理的表达诉求？”

　　但周围的成年人都默契的沉默了。刘思宽暗自叹了口气，小女孩的思维逻辑很清晰，但是，世界并不是时时刻刻都讲理的。路人更不可能替她做主，并非清官难断家务事，而是小女孩终究要在父母手底下讨生活。冒然插手，只可能激化矛盾，但，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气氛诡异的僵持，良久，王先生找了个台阶：“设计已经做好了，我们不要给人添麻烦。”

　　女孩毕竟年纪小，她看起来成熟理智的话语，仅仅是对网络课程的现学现卖。她心中十万个不服，却找不到出口。只得又化为了简单粗暴的拒绝：“我不满意设计。”

　　晓意的设计师周放苦笑，小女孩不愿住小房间，那他的设计怎么改都是不会满意的。

　　店长曹海良出来打圆场：“我们小周才刚来，经验不足，现在就改。”说毕，冲周放使眼色。

　　周放今年才毕业，毫无工作经验，傻不愣登的问了句：“女孩房改到南向吗？”

　　女孩脸上一喜，王先生夫妻齐齐皱眉，却没有直接否决。

　　站在旁边看戏的刘思宽若有所思，会哭的孩子，真的有糖吃吗？

☆

　　事实证明，能不能吃糖，并不取决于会不会哭，而是父母乐不乐意给这份施舍。很显然王先生并不乐意，从业多年的晓意店长曹海良敏锐的察觉到了王先生的情绪。不咸不淡的瞥了周放一眼，带上职业化的笑容，对王先生说：“小周才毕业，我们本来想多给新人一些锻炼的机会。现在看来还是太年轻，不能独当一面。给王先生添了不少麻烦，我代表公司，深表歉意。现在立刻把单子转交到资深设计师那边，您看怎么样？”

　　王先生闻弦知雅意，眉头舒展开来，笑着对曹海良说：“那就麻烦你了。”

　　周放目瞪口呆，心里疯狂的质问曹海良，我怎么就不能独当一面了？王先生来之前，你不是说设计的挺好吗？说话就抢我的单！我招你惹你了啊？王先生不满意，我改还不行么？我说了不改么！？

　　周放委屈的要炸裂，曹海良却懒的跟他多说。家居设计的首要目标，是让客户满意。哪怕客户要在客厅中央修个浴缸，你也只有拍手叫好的份。摆明了王先生并不想改动格局，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你委屈个屁啊委屈！

　　又跟王先生寒暄了几句，曹海良确定王先生是诚心想定家具的，于是叫住在旁边看了半天热闹的资深设计师袁彬：“今天盼盼轮休，你来接手吧。”

　　周放真的快哭了，他们这行底薪低，全靠提成。单子移交给袁彬，他就只有基本工资了，让他个月光族怎么活？

　　哪知袁彬更不乐意，皱着眉抱怨：“总共6平方，怎么做都是这样子，我做和他做还不一样？我手上还有别的活，你让周放自己改吧！”

　　当着客户的面，袁彬公然撂挑子，曹海良差点被梗出口老血。好在晓意确实有价格优势，王先生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话。可就是这一笑，让曹海良感觉很不好。社会精英看起来好说话，善解人意。但不满的时候，也很少直接表露，不声不响能整的你半死。比如说，让你改个百八十回后，反口说不想定了，都没地方说理去！

　　瞪了袁彬一眼，曹海良直接对周放吩咐：“去，打电话给你盼盼姐，让她立刻来公司！”

　　周放更加郁闷了，不住腹诽，盼盼姐连续上了21天班，现在才早上10点半，她肯定还在睡觉好不好！你自己不敢打电话，怕她发飙，推我顶缸。店长都是王八蛋！

　　曹海良看着周放拨通了电话，又堆起亲切的笑容，开始唾沫横飞的跟王先生吹起了传说中的盼盼姐：“我们顾盼啊，是业界有名的设计师。新开盘的金色时光公寓二期，就是她设计的样板楼。效果特别赞，二期开盘，不到三天全卖光啦！很多参观了样板房的客人，下定之后，都跟售楼部的人讲，让他们联系设计师，照原样帮他们装修好。我们老板特别看重她，连续跑了好几个项目，今天正好轮休，不在店里。您稍等一下，她家不远，让她打车过来，马上到。”

　　见大家的注意力都被曹海良吸引，正准备撤退的刘思宽，听到“金色时光”的时候，不由顿住了脚步。他知道那个楼盘，对狭窄的厨房内坚持保留了双水槽的设计印象深刻。越是小户型，空间越珍贵。但再珍贵的空间，也是为使用服务的。原来金色时光的设计师，是晓意的啊！这么彪悍的设计师，行业巨头爱家家居竟然没有出手挖人？这不科学！

　　王先生倒也听过金色时光，何况他在附近找遍了所有商家，晓意真的是最便宜的。

　　曹海良稳住了王先生，大大松了口气。最近地产行业不景气，连带他们生意也有些难做。跑来要设计的人多，真正下单定家具的却少。倒手的鸭子再飞了，他能吐血。一边拉着王先生夫妻就客厅、厨房等非敏感地带调整细节，一边在暗自冷笑，公司不止一个资深，你傲娇给谁看？

　　门店的热闹暂时压下，资深设计师顾盼家里却开始鸡飞狗跳。昨晚赶方案赶到半夜两点才睡的顾盼，在今晨的睡梦中，被周放的连环夺命call叫醒。从起床到出门的十分钟内，接了三个电话。在把新人周放骂了个狗血淋头的同时，又在心里把店长曹海良用飞刀射成了个渣渣。如果不是曹海良的吩咐，借周放二百斤熊胆，他也不敢隔三分钟打个电话。

　　单手拎着背包，顾盼从6楼飞奔而下，再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狂奔到了小区门口。起床时叫的网约车，刚好抵达。二话不说跳上车，大口喘着气的顾盼从包里掏出平板，登陆账号。她的权限比周放高，可以直接调阅周放的信息。快速的浏览过王先生一家的资料和户型，以及周放的设计稿。啪的按灭屏幕，闭上双眼，开始在脑海内打起了草图。

　　周日早上10点50分，自西向东的马路上车辆稀少。网约车师傅心情愉悦的踩着限速直行。11点03分，抵达了阳光乐园。顾盼收起平板，留下句：“我回头支付。”奔向了公司。

　　离门店10米的地方，顾盼停下脚步，喘匀了气，才端起大设计师的气场，故作从容的走进了店内。以前台段婷婷为首的一群小姑娘异口同声的喊：“盼盼姐早上好！”

　　如此盛大的欢迎仪式，险些把顾盼惊个踉跄。还没想明白曹海良又抽哪门子风，那位罪魁已经迎了出来：“盼盼快来，王先生等你半天了。”

　　刘思宽听到盼盼两个字，条件反射的背出了句广告词：盼盼到家，安居乐业……顿时觉得顾盼神飞的霸气女王范儿消散了个干干净净。脑海里只剩下了那只憨态可掬的亚运大熊猫和他的老伙计盼盼防盗门。

　　顾盼并不知道吃瓜群众刘思宽的心理活动，她挂着职业性的微笑，礼貌的跟王先生握了握手，自我介绍：“王先生您好，我是晓意的首席设计师顾盼，您可以叫我盼盼。很高兴为您服务。”

　　说毕，又一一跟王太太、王家女儿握手，也没落下尚且被王太太抱在怀里的安静的小男孩。

　　干净利落的风格，获得了王先生的好感。他开门见山的说：“我女儿对房间设计不满意，你可以出个令她满意的方案吗？”

　　顾盼早从周放的三言两语中拼凑出了个大概，情知说服小女孩接受现实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不过在此之前，她还需确认些事情。于是当着大家的面，拿了张白纸，刷刷几笔，横平竖直的画出了王先生家的户型图。顺手标出尺寸与各房间的面积。

　　行家一出手，就只有没有。别的不论，光这一手绘图的基本功，当即镇住了在场的众人。顾盼从容不迫的拿出了支红笔，在女孩房靠门的墙上画了个圈，抬头问王先生：“请问这面墙可以拆的吗？”

　　王先生点头：“可以，不过拆墙做什么？”

　　刘思宽看着户型图沉思，女孩房的南墙紧挨着主卧的厕所，拆墙有什么意义？

　　顾盼的手指沿着女孩房的墙壁走了一圈，然后说：“这间房长3米，宽2米，总计6平方米。原本的门开在3米这面墙的最左侧，如果我们把门往右挪60公分，最左侧的地方就变成了墙。”顿了顿，顾盼指着图纸上的红圈道，“60公分大概这么长，刚好是衣柜和书桌的深度。我们可以把衣柜和书桌沿墙摆放。这样，衣柜和书桌前面所需要的空间，与房门正对的过道空间重叠。空间的重复、多样性使用，是我们小户型设计的关键。”

　　刘思宽暗赞了声好！相比起房间内的其它设施，衣柜的使用频率并不高。把衣柜靠在南墙上，开门的时候虽然会遮挡衣柜，但关上门，衣柜就能正常使用了。而高频率使用的书桌靠着窗边的墙，完全不受影响。然后在衣柜对面摆个儿童床，就在仅仅6平米的房间，留下了整整3平米的整块空间。相对而言，非常奢侈了。

　　然而，王家小女孩，要的不是单纯的空间，而是父母的公平。就在王先生点头的刹那，女孩大声喊：“不行！我不喜欢！”

　　王先生面无表情的问：“那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飘窗！”

　　“你找到了个任性的新借口。”

　　语气冰凉的话，似牛毛细针，在顾盼的心口轻轻扎了一下。不疼，但有股说不出的滋味。

　　亲生女儿当然比顾盼更为敏感，她的眼泪扑扑的落，哽咽着说：“我没有任性，飘窗可以招待朋友，我同学家都是那样子的！”

　　王太太埋怨：“你什么时候学了攀比的坏习惯？妈妈不是说过了吗？攀比是没有尽头的，爸爸妈妈已经尽力了。”

　　“你们没有！”女孩声嘶力竭的大喊，却更加显得她不懂事。曹海良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现在的孩子呀，真是太娇惯了。

　　顾盼却反应极快的抓住了点灵感，她试探性的问女孩：“你其实并不是一定要那间房，而是想要个可以接待朋友的地方，对不对？”

　　“对。”女孩子哭着说，“可是6平米的房间，没有飘窗，放不下沙发，放不下小茶几。我根本不可能请朋友来家里玩！弟弟才三岁，他还不需要交朋友，为什么不能让我先住几年？等他大了，我都上大学了，不住家里了！我不是你们亲生的吗？你们就偏心到，宁可把大房间给弟弟浪费，也不给我住的地步了吗？”

　　霎时间，王先生脸上红白交替，好不热闹。

　　顾盼赶紧转移话题，对女孩说：“我能让你的房间有接待4个以内好朋友的功能，你相信我吗？”

　　女孩红肿着眼，倔强的说：“不信！”

　　王先生额上的青筋直跳，紧握着拳头冷静着情绪。他深刻的反思，自己是不是对孩子太娇宠了。王太太更是满脸不高兴，一边哄着儿子，一边不停的数落女儿。

　　顾盼深吸一口气，找准机会，打断了王太太的话，“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她站起身来，对女孩招招手，指了指自己办公室的方向，“跟我来看，你会喜欢的。！”

　　女孩扭头，对上了爸爸阴云密布的脸，不由的低下了头。

　　良久，王先生淡淡的说：“去吧。”

　　女孩低不可闻的应了声：“好……”

☆

　　办公室的玻璃门阻隔了内外的视线与声音。女孩缩到了沙发角落，抱着膝盖，泣不成声。

　　顾盼没说话，只不停的递着纸巾。青春期的孩子，刚刚触摸到成人世界的边，却对现实无所适从，所以尖锐、敏感、暴躁、顺从，无数种矛盾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成就了成人嘴里的叛逆期。可是当过了这几年，就真豁然开朗了吗？不是的，很多时候，只是学会收起了刺而已。

　　等到女孩哭声渐止，顾盼递过去了包湿纸巾，示意女孩简单的洗个脸，又倒了杯橙汁，塞到了她手中。

　　女孩收拾好自己后，抱着橙汁，没有喝。不知过了多久，女孩才开口：“姐姐有弟弟吗？”

　　“有。”

　　女孩咬了咬嘴唇，定定看着顾盼的眼睛：“所以你懂的，对吧？”

　　“嗯。”

　　“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办？”

　　“你不是已经做出决定了么？”

　　女孩抿紧了唇。

　　顾盼坐回自己的位置，放松的靠在椅背上：“对爸爸妥协，一点也不丢脸。”

　　女孩又哽咽起来：“如果我住小房子，朋友来我家的时候，会不会笑我爸妈不爱我。”

　　“不会，她们只会羡慕你，有个超漂亮的房间。”

　　听到这话，女孩胸腔里没来由的生出了股说不清的怒意，她咬着牙，恶狠狠的瞪着顾盼，可惜看在旁人眼里，全是色厉内荏。

　　顾盼突然问：“你要看看我的房间吗？”

　　女孩怔了怔。

　　“有弟弟的地方，不是家。”

　　女孩胸腔一痛，仿佛肺叶猛地被人攥住，怎么都提不上气来。

　　“所以长大以后，我买了自己的家。”顾盼微笑着说，“很小，但很漂亮，你想看么？”

　　女孩的眼眶再次涌上了泪。

　　顾盼没有半点不耐烦，安静的等待着。或许小姑娘还在纠结，她的父母到底爱不爱她。可是真相往往比她的想象更纠结。因为父母一定是爱她的，只不过没有那么爱。所以她会很难找到自己的位置。因为如若不爱，一刀两断；如若爱，自然是养育之恩无以为报。可介于爱与不爱之间怎么应对？恐怕得小姑娘碰壁无数次，才能掌握得了那微妙的分寸了。顾盼不是家庭问题专家，她无能为力。

　　“我知道没办法改变他们。”女孩忽然说，“我只想让他们做的别那么明显。我才可以跟别人说，他们爱我。而不是……而不是把我当个累赘。”

　　“只是想要看起来公平吗？”

　　女孩愤世嫉俗的道：“世界上哪有什么真正的公平。”

　　顾盼点头：“是这样的没错。”

　　女孩好似突然想通了什么，吐出口浊气：“房子是不会换的，你把刚才的随便改改就是了。”

　　很多事就是如此，不必人劝说，只要让她能倾诉或者发泄，思路自然而然清晰了。

　　顾盼轻笑：“还是不相信我。我说了，可以给你个至少能招待4个朋友的空间，就是有点挤。”

　　女孩确实不信。

　　顾盼没再废话，启动电脑，打开了设计软件。现在定制家具行业的设计师，所使用的早已不是功能强大但操作困难的3D max了。几年前，爱家家居的老板，抓到了小户型总买不到合适家具的痛点，率先开创了全屋家居定制解决方案的模式，而后迅速风靡全国。

　　其中居功甚伟的，是他们家开发的实时渲染的设计软件。

　　相比专业性更强的3D MAX，他们的软件更傻瓜，更好操作，同时自带光源和海量的模型库，能让客户站在设计师身后享受布置家居的幸福感，更能实时渲染出比实际好看数倍的效果图，是忽悠客户下单的绝佳利器。同时自动计算精准的报价，便于客户根据预算增减，时刻让客户产生自己掌控了全局的错觉。

　　在巨大的市场面前，各家小公司紧密跟进。经过七八年的发展，小公司的软件也日益成熟。尽管在操作上依然有很多不尽人意之处，但起码够用了。

　　顾盼先把王先生家的户型图调出来，将开始说好的厕所外墙往后退了60公分，顺便客观的说：“主卧的厕所本来就小，不退这60公分，用蹲厕的话，里面勉强能洗澡，生活品质会更高。可我刚才只提了提，你爸爸立刻同意了。他并不是完全不讲道理的。”

　　女孩没说话。

　　顾盼继续操作着电脑，把刚才在大厅里说的衣柜和书桌放到指定的位置，又从模型库里拽出了个下方全空的高低床，摆在了书桌的对面。

　　女孩大声说道：“我讨厌高低床！”

　　顾盼没接话，飞快的在库里找出合适的地毯铺满了房间，又在第一层地毯上，加了个圆形的地毯。在女孩不解的目光中，沿着床底下的墙，放了若干个抱枕和一个小熊公仔。而后，点下了渲染按钮。

　　优化过的软件，渲染速度极快。仅仅10秒，女孩房的效果图铺满了显示器的窗口。

　　女孩看着床下温馨的小空间，怔住。

　　顾盼笑道：“从来没有人说过，招待客人一定得坐在沙发上。当然如果你实在喜欢沙发，床底下也可以放个沙发。世界是立体的，不要只盯着一个面。只是把床架高而已，你能招待朋友的规格，就远远高过了飘窗。如果不钻牛角尖，一切都很简单，不是吗？”

　　女孩若有所思。

　　“表面上的公平是最容易的。”顾盼的鼠标点到了男孩房，把具有儿童特征的，色彩斑斓的东西统统换成了成人款，南向带飘窗的房间，立刻变的乏味。

　　女孩目瞪口呆，半晌，干涩的问：“我爸妈会同意吗？”

　　“会的，我有办法说服他们。”顾盼冲女孩笑了笑，“你喜欢我的设计吗？”

　　女孩试探着问：“我能要个小茶几吗？”

　　顾盼索性打开模型库，让女孩自己挑个满意的。

　　女孩终于笑了。

　　顾盼也在微笑，只是笑意没有到达眼底。事实就像女孩子质问爸爸时说的那样，何必做的那么绝呢？所有重男轻女的家庭，到最后，又有几个女孩子，不会对现实认命呢？反正房子都是留给儿子的，让女儿住几年大房子有什么要紧？十几年的虚情假意都不愿给，当初干脆别生她不就好了吗？

　　把女孩送到大厅，大家看到女孩的笑脸，齐齐松了口气。当着女孩的面，顾盼拿起平板，指着男孩房的布局，对王先生夫妻说：“我改了下男孩房的设计。”说着她诚恳的笑了笑，“男孩子跟女孩子不一样，我认为男孩房的款式和颜色偏稳重些比较好。毕竟，儿子穷养，女儿富养嘛！”

　　虚伪的育儿名言很好的取悦了王先生。是的，女儿富养，所以房间内铺上地毯，摆满公仔，看起来精致热闹又娇气；儿子穷养，朝南的大房间内，原木的色调、落地的大书架，昭显了父母望子成龙的渴望。顾盼出手，一床锦被盖住了王家所有的不公。把骨子里没把女儿当自己人的王先生，包装成了个一碗水端平的绝世好爸爸。

　　王先生握住曹海良的手，用力的上下摇晃着：“厉害！你们的设计师真厉害！我会跟同事推荐你们家的。”

　　曹海良干瘦的脸上笑成了朵花：“王先生太客气了，您的满意，是我们最大的福气。请问王先生是微信支付，还是刷卡呢？”

　　心情愉悦的王先生没再犹豫，掏出手机，爽快的付了账。接待员范娇大包小包的提了一堆诸如汤勺套餐、空调被等礼品，热情洋溢的送给了王先生。还特别找了个山寨米奇的公仔，送给了闹出场好戏的王家小女孩。

　　女孩撇了撇嘴，没看上明显糊弄她的礼物，好歹没当着人面丢掉。揪着米奇的耳朵，无聊的上下晃着。却在跟着父母踏出门口时，又转过身来，对顾盼喊：“那个，我能去你家看看吗？”

　　顾盼递了张名片给女孩：“你暑假的时候，碰上我轮休，就可以去参观了。不过要爸爸妈妈同意才行。”

　　王太太皱了皱眉，不愿女儿去陌生人家里，像顾盼这样出来打工的外省人，谁知道家里是干什么的。于是随意敷衍女儿：“暑假再说吧，姐姐很忙的，不要打扰人家。”说毕，拉住女儿的手，示意她赶紧走。

　　女孩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大声道：“盼盼姐，我叫王晗，日字旁的那个晗，你轮休的时候，记得告诉我啊！”

　　顾盼对名叫王晗的女孩挥挥手：“好。”

　　王晗心满意足的走了。

　　目送王家人远去，周放冲到顾盼面前，竖起大拇指：“盼盼姐，你牛逼！”

　　顾盼神色一肃，抓住周放的胳膊，咬牙切齿：“你个熊孩子，到我办公室来！”

　　周放惨叫一声，又要被训了！

　　周放满脸世界末日的表情，把吃了个满场瓜的刘思宽逗的直乐。趁顾盼没开始训小弟，忙站起来拦住她的去路：“顾盼小姐，能给我一张名片么？”

　　顾盼忙放开周放，绽开了个露出八颗牙的标准笑容：“请问先生是？”

　　“对你的设计，感兴趣的人。”

☆、

　　顾盼还没说话，曹海良的耳朵已经竖起，警惕的盯着刘思宽，心想：妈的，现在挖人的手段已经使到美男计了吗？

　　刘思宽浑然不觉，微笑着问：“你们晓意的客户不能指定设计师？”

　　顾盼回过神来，递出了自己的名片，职业性的问：“请问先生住哪个小区呢？是想全屋定制，还是想单独做几个家具？”

　　刘思宽正要说话，忽然电话响起。他接起电话，喂了一声后，脸色开始变的不好。没几分钟，他沉声说：“我知道了，马上回公司。回见。”说毕，抱歉的对顾盼笑笑，“工作上有点小麻烦，下次电话约你。”

　　顾盼善解人意的说：“先生您忙，我电话24小时开机，您可以随时来电。”

　　刘思宽点点头，把手机踹进兜里，飞快的跑了。完全忘记了，他今天是来买衣服的，而衣服，还躺在晓意的沙发上。

　　顾盼把周放拽进办公室，没好气的问：“今天什么情况？你怎么让客人在门店里吵了起来？不知道了还当我们的产品出了问题！”

　　周放大呼冤枉：“房间分配是王先生直接指定的，我还劝过他来着，他不肯。我想着小女孩怪可怜的，特意给做了高低床，床下放了个两米长的大衣柜，方便她以后放衣服。谁知道小女孩看到自己住朝北的那间小屋，设计都不肯看，直接闹了起来。他们自己家的矛盾，关我什么事啊！”

　　顾盼气的卷起个纸筒，直往周放脑袋上拍：“要不是老板指定我带你，我简直懒的理你个榆木脑袋。入职第一天，我怎么跟你说的？需求！需求！需求！你光记得问王先生，问过王小姐了吗？”

　　周放耿直的说：“可是王小姐又不是掏钱的那个。”

　　顾盼咬着后槽牙说：“她是可以给你生意搅黄的那个！”

　　周放顿时怂了，蔫头巴脑的说：“盼盼姐，我这个月一单都没接着……”

　　顾盼翻个白眼：“放心，不会让你白忙，回头我会写申请，这单算我们两个的。”

　　周放眼睛一亮：“真的！？”

　　顾盼呵呵：“我解决的关键问题，我7你3！”

　　周放的欢呼戛然而止。晓意的提成按难度分为四档，分别是销售额的0.2%，0.15%，0.1%，0.05%，听着好像跟普通的销售提成差不多，但实际上成交一单平均只有3万块。诸如王先生家的情况，属于户型方正，难度最低的那种，也就是说只有0.05%的提成，即150块。被顾盼拿走了7成之后，仅剩下45块。可他真不好说什么，顾盼被她害的休息泡汤，没揍他都不错了。

　　顾盼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语重心长的说：“凡事得多想，想好了再做，宁可慢点都没关系。哪怕走个过场呢，该收集的资料不能漏。王先生家的够简单了，你都做的七零八落，我之后怎么敢把其它的设计交给你？你一个月3000块的基本工资够干什么的？将来找不找女朋友？买不买房？”

　　周放垂头丧气的说：“知道了。对了，盼盼姐，你是怎么摆平王家小姑娘的？”

　　顾盼想了想，说：“面对客户的时候，得学会听音辨位，了解他的真实诉求。王晗想要公平，想要在同学中有面子，至于设计成什么样，她不在乎。”

　　周放郁闷的说：“没法公平。如果朝北的那间9平米，朝南的那间6平米，还能糊弄过去。可是朝北那件，真的条件太差了。”

　　“所以就要把朝南的那间在软装上降级。”顾盼看着周放，“王先生不会反对表面上的公平。”

　　周放一脸茫然：“什么意思？”

　　“给儿子最好的，但不介意给女儿些许甜头。”顾盼的声线没了之前的明亮，“儿子穷养女儿富养这句话，有时候，只是家长为了彰显政治正确，显得自己有修养，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上等人而已。”

　　跳脱的周放依然没懂，顾盼却没有再解释。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人说破了嘴皮子，照样不懂。老板白晓东让她带周放，她就认真带。可是周放能在这行做几天，却是未知数。周放叫她盼盼姐，只是职场的礼貌，她当然不会真把周放当弟弟。抓着人重复强调了几点关键要素，就把人放走了。

　　坐回位置上的顾盼，疲倦的闭目养神。独自在大城市打拼，其中艰辛不为外人道。尤其是她怀揣着做出番事业的野心，比别人更敢打敢拼。工作过多、思虑过重，造成她睡眠质量奇差。今早被人从梦乡中惊醒，心情是很糟糕的。尽管她自带工作狂的光环，但有时候也想好好休息一两天。最近连轴转的日子，让她有些不堪重负了。

　　顾盼小眯了半个钟，恢复了些许精神，重新启动了软件。既来之则安之。已经被耽误了半天，索性梳理下手头的活计。

　　时代在剧烈的变化，三年一代沟的笑谈背后，是人们快速迭代的需求。上世纪八十年代，有房子即幸福。户型通风统统是浮云。那时候各单位自行盖房，基本没有统筹设计，三拍政策下的房子群魔乱舞，奇葩程度直接上升到了只有后人想不到，没有当年盖不出的高度。

　　然而那些看似被时代抛弃的老破小，却是当年的时代弄潮儿。比起平房，楼房代表了干净、整洁、电灯与自来水，更有些有条件的单位，做了相当不错的绿化。之后城市以各个单位为中心扩张，造就了老破小在光鲜亮丽的大都市里，独树一帜的超然地位。

　　比如说它们通常关联了名校的学位；又比如说，因建设的早，有着逆天的公共交通资源。

　　至于市中心的新房，那当然更好。房屋敞亮，且设计充满了人文关怀，同时交通学位甚至超越了老破小，可是，普通的老百姓买的起么？于是苦逼的年轻人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市中心的老破小，要么在那遥远的地方买套不错的新居。二者孰优孰劣，端看个人选择。

　　当然，花城作为一个没有尊严的一线城市，打工仔们还有得选，大不了楼房外观破点，面积小点，户型要命了点，再不济买个单间凑活，总归有个落脚落户的地方。其余的几个大城市，能在市中心安安生生租个两房一厅都快成奢望了。

　　但，也正是因为海量的奇葩老破小，催生出的全屋家居定制，让有着绝佳空间想象能力的顾盼一展长才，在仅仅毕业两年半的时候，买下了属于自己的老破小。

　　顾盼的手速飞快，摆平了两三个看起来成交概率极低的方案，想给自己倒杯果汁，就看见前台段婷婷的身影出现在玻璃门外。起身拉开门，段婷婷立刻举起手中的纸袋，一脸八卦的说：“盼盼姐，我在外面发现了这个，刚才打电话给王先生确认了，不是他的东西，也不是我们店里其他人卖的，是你买给男朋友的吗？”

　　顾盼好笑：“你看着我七天二十四小时待命的画风，像有男朋友的人吗？”

　　段婷婷：“……”

　　顾盼仔细看了看纸袋，是商场内某中档品牌的男装。男装一般走量少而精的路数，中档的已算不上便宜。三四个纸袋，少说要四五千上下，不算小数目了。赶紧嘱咐：“排查今天来店里的客人，实在没头绪，找店长调监控。衣服放店长的办公室锁好，如果有人来领，记得让他报出失物，核对准确了再给他。”

　　段婷婷不住的点头：“盼盼姐真细心。”

　　顾盼：“……”这是常识……

　　打发走了段婷婷，顾盼再次沉浸在了工作中。谁料没多久，段婷婷又探了个头进来：“盼盼姐，丢东西的客人找到了。是今天早上看王先生家的吃瓜群众，我们没有登记他的联系方式。”

　　顾盼莫名其妙：“然后呢？”

　　段婷婷说：“监控显示他要了你的名片，店长说让你留意电话。”

　　顾盼无语了，曹海良真能给她找事。东西在店里落下的，当然会来店里找。有毛病才打她电话。

　　没想到顾盼刚默默吐槽完，电话响了。陌生的来电，手机上并没有显示推销之类的标记。接通电话，里面传来个低沉的男声：“请问是顾小姐吗？”

　　“我是。请问你是？”

　　“顾小姐好。我是刘思宽，今天想跟你谈设计，被公司电话叫走的那个人，还记得吗？”

　　顾盼当然记得，忙说：“记得的，请问刘先生有什么需要吗？”

　　刘思宽不好意思的说：“呃……今天上午，我好像把刚买的衣服落在你们店里了。”

　　顾盼深深的震惊了！居然真的打电话给她了啊？曹海良什么时候偷偷摸摸去学算命了？

　　来不及细究曹海良疑似改行的问题，忙回答：“是的，我们确实捡到了几袋衣物。你可以随时来取。”

　　“太好了，我以为丢了呢。请问你们几点下班？我可能要七点以后过来，你们方便吗？”

　　“今天吗？本店周一至周五营业到晚上六点，周六日营业到晚八点。今天周日，七点能赶上。”

　　刘思宽哑然，他今晚至少加班到9点，而相亲时间则是下周六早上，如果晓意平时6点下班的话，他岂不是得为了三套衣服请半天假？晓意离他家近，但离他公司很远啊！话说卖家具的6点钟下班，真的好吗？

　　犹豫了好几秒，刘思宽试探性的问：“那个，你方便帮我快递一下吗？”

　　顾盼想了想，问：“衣服很重要？”

　　那头苦逼的说：“周六相亲。”

　　顾盼轻笑：“那快递要是不小心弄丢了呢？”

　　“顾小姐，你没有铁口直断的技能吧？”

　　顾盼沉吟了两秒：“我其实是乌鸦精转世。”

　　刘思宽险些给口水呛着，半天才反应过来，顾盼是婉拒了他的不合理要求。想想也是，真弄丢了，算谁的？萍水相逢，无缘无故，谁爱去招惹麻烦。

　　没想到电话里又传来顾盼的声音：“你公司在什么地方？我下周要去好几个客户家测量户型数据，看顺不顺路。”

　　刘思宽赶紧报上地址，真心实意的夸赞：“顾小姐真是个好人！”

　　然而，听完地址的顾盼毫不留情的吐出了一句话：“四个客户三个区，没有一个是顺路的。”

　　刘思宽：“……”现在可以打电话给阿姨，说老天不看好这段姻缘，下周六的相亲能别去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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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套衣服总共花了五千六，尽管刘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