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人

玉竹加盟网 2023-06-15 04:22:15

【导读】(一)2022年春天,S市。罗森店员如往常一样,收拾着店面,准备迎接潮水般的客人。店员费力的从五菱车上,搬下一箱箱预制事物。一边搬运,一边在心里盘算。“关东煮应该要下架了,得多上点八喜雪糕了,藤椒鸡排销量不好,少进点,得多进点芝士牛肉卷,客人们爱吃。。。”店员将货物一点点码好,再将已经过期的便当打包装进一个袋子里,一点点挪到垃圾桶旁。突然,店员呆立着,仿佛石化了一样。顺着店员目光延伸过去,垃圾桶里...


(一)


2022年春天,S市。


罗森店员如往常一样,收拾着店面,准备迎接潮水般的客人。


店员费力的从五菱车上,搬下一箱箱预制事物。


一边搬运,一边在心里盘算。


“关东煮应该要下架了,得多上点八喜雪糕了,藤椒鸡排销量不好,少进点,得多进点芝士牛肉卷,客人们爱吃。。。”


店员将货物一点点码好,再将已经过期的便当打包装进一个袋子里,一点点挪到垃圾桶旁。


突然,店员呆立着,仿佛石化了一样。


顺着店员目光延伸过去,垃圾桶里是一名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上班族。


胸口已经风干的血迹,在雪白衬衫上渲染成一只紫黑色的杜鹃。


随即,惊叫、怒喊、报警、警鸣声划破未进黎明的夜色。


正当所有人带着或战栗、或惊恐、或八卦的神色 ,围绕在案件发生地时,两条街外,一个带着鸭舌帽,穿着牛仔衣的青年身影默默走入人群,直至消失不见。


青年名叫陶禾,那个死者就是陶禾杀得。


杀人的理由是为了。。。。自己能活下去。


你见过恶魔吗?亦或是阴天子?


他们于世间勾魂索魄。


引诱走投无路之人,堕入地狱。


他们在东方被称为郢都、黑白无常、地藏。


在西方被称为路西法、耶梦加得、冥王。


他们有千万个名字,但行的却是同样的事情。


陶禾原本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


读着天坑专业,为着毕不了业而烦恼忧愁,甚至靠着药物入眠。


跟着同系女生何涵谈着普普通通的恋爱。


因为找不到工作,没有着前途而分手。


仅有的好友,是大他三岁的柳依一。


(二)


陶禾和柳依一在大学相识。


当时,新生入学开迎新会。


老师邀请学生会的学长来为新生做介绍。


据说来作介绍的学姐在二年级声名远播,是个美艳动人的女子。


新生们一个个都尽早的去了,想抢占着前排的位子。


陶禾的性子向来孤僻,宁可在食堂二楼,拉着室友不紧不慢的吃着小火锅,也不愿赶这个热闹。


对于20岁不到的少年人而言,琳琅的食材也填不满他的眼睛。


要想他目不转睛,只有同为20岁的女人。


陶禾吃着火锅,用眼角捕捉到了一个人。


她在食堂二楼的自助火锅角落里,一个人一副碗筷,放任着食材在火锅的鼎沸中变得软烂,也不去捞起,左手支腮,盯着零散排列,开闭不一的窗户,用着右手轻轻的打着节拍。


就这么慵懒着,任性这,让时间混着阳光,如金沙似的拂过女孩凝脂的皮肤。


陶禾望着这一幕,莫名的想起了温泉关的斯巴达战士,一样的超脱世俗,一样的慵懒无惧,一样金色的身体。


陶禾直到被室友拉去了礼堂,依然没有发现女孩有离去的迹象。


到了礼堂后,陶禾与室友入座,本以为已经来迟。


没想到,校方安排的高年级学姐依然没有出现。


正当新生们在焦躁中,积蓄了力量,憋足了劲,准备来次黄巢起义时。


“对不起大家,我来晚了。”


绣花的淡白色T恤,浅黑色短裙,MLB的金色帽子。不像是大三的学姐,倒好似个高三的小妞。


“不好意思,我在校外实习,回来晚了。


首先恭喜大家考入T大,T大的生活很精彩也很充实。


我自实习以来,很少回校,很怀念T大的图书馆。


于是多看了几本书,耽误了时间,见谅。”


萌妹子哪有什么不值得原谅的呢?


何况说到了实习的话题,台下的新生注意力便被转移去了。


但陶禾心里知道,她在说谎,她就是那个在食堂二楼吃火锅的女生。


她根本没有去图书馆,她在慵懒的打发时间,浪费时间。


她在说谎。


等学生会招新的时候,陶禾又一次遇见了回来帮忙的柳依一,她作为前任学生会长,偶尔帮忙倒是义不容辞。


柳依一在招陶禾入会时,陶禾狐疑的问道。


“柳依一学姐,我不敢相信你。你可是个骗子,明明吃着火锅让所有人得你,却说自己在图书馆看书。”


柳依一闻言倒是半点羞愧也没有,一只手撩着发丝,半咬着嘴唇。

“学弟,有些谎言是不可以被拆穿的哦,尤其是漂亮女人的谎言。”

说罢,眨了眨可以装下洞庭湖的眼眸,愣是盯着陶禾一点不退。


直到陶禾满脸爬满绯红后,才慢慢说道。


“既然师弟知道师姐这么多小秘密,看来我只能杀你灭口了。”


说完,将手一挥,架倒了陶禾的脖颈之上,力道若有若无,肌肤倒是触的圆圆满满。


柳依一的手,像是Apple Pencil点在了iPAD上,光点轻触,绯色绽开。


陶禾的脖子恨不得随了苹果的颜色。


柳依一,见状把手收回,带着浅盈盈的笑意,缓缓牵住陶禾的手。


“或者,你加入学生会,自己人,我就不杀你灭口了。”


说罢,做着外交标准握手状,牵着陶禾上下挥舞一番。


“所以,你怎么选呢?”


还能怎么选呢。


早在柳依一故作威胁状的时候,陶禾就已经丢盔卸甲,恨不得高举白旗,改弦易帜了。


就这样,陶禾和柳依一相识了。


陶禾闷骚,柳依一泼辣,两个人倒是相得益彰。


转眼间,陶禾恋爱分手又恋爱又分手。


四年时间一晃而过,陶禾也追随着依一踏入了社会。


而柳依一更是游走在无数男人间,将天真变成铠甲,片叶不沾身。


为了节省成本,陶禾在换了多份工作后,与好友张潇虞合租在了一起。


而在一次,张潇虞见到来找陶禾的柳依一时。


瞬间被柳依一给俘获了。


张潇虞并不care陶禾的想法,仅仅数天就和柳依一在一起了。


(三)


陶禾喜欢柳依一么,自然是喜欢的。


毕竟,谁能不喜欢柳依一呢,何况他们还是这么好的朋友。


所以,忍受不了张潇虞和柳依一在并不怎么隔音的房间中翻云覆雨。


诱人的声音吵得陶禾根本无法入睡。


长夜漫漫,陶禾想起了与自己分手的何涵。想起了她兔子般的身体,也想起了他们快乐的曾经。同时,想起来何涵决绝的话语。


“陶禾,你赚不到钱,我跟你是没有任何前途的,我们分手吧”。


邻屋的春光,更加衬出陶禾屋里的寒冷刺骨。


陶禾决定出门走一走,避开隔壁的喧嚣。


S市作为整个中国东南方经济命脉的中小,自然不会有夜晚一说。


霓虹灯的光芒,不如太阳般耀眼,却更加可人。


万嶂宫阙,旧时阿房,远不敌S市如今的片砖只瓦。


当然,会有更多男男女女的青春会自愿献祭给这座城市,让它变得更加光亮。


陶禾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华安街。


华安街,当地人更愿意叫它红灯街。


街边的招牌下,一个不足18的女生,在跟醉酒壮汉们扭打。


First酒吧旁的行人们,见怪不怪,甚至看热闹的人没有。


这个不足18的女生,浓妆艳抹,却又包含稚气。


想来是个充满心机的女生,将圣洁包裹在化妆品后,却更能激发男人深藏心底的征服欲。


陶禾看了半天,突然冲了上去,一拳打在了壮汉的后脑勺上。


“妈个巴子的,小赤佬,不长眼是吧,我艹!”


壮汉回首一肘击在了陶禾的胸口,一旁的那个女生又奋然冲上来,帮着醉汉,用着LV的仿真包,奋力敲打着陶禾的脑袋。


随即酒吧中出来几个保安,把陶禾扔进了垃圾桶中。


一边扔,一边说。


“哪来的傻小子,学人家英雄救美,我们老大就喜欢角色扮演的调调,他来搅和什么,真的晦气。”


过了大概半小时,陶禾发晕的脑袋才慢慢清醒。


他慢慢爬出垃圾桶,饱受行人厌恶眼神的洗礼,独自返回家中。


隔壁的两人,总算是肉搏结束,只留下均匀的喘息。


陶禾默默的淋浴,翻开衣柜,从最下方取出安眠药,缓缓谁去。


次日,陶禾,错过了班车,进了公司,却得到一张辞退信。


失魂落魄的出了办公楼,手机上却传来了几则信息。


“因恒大破产,XX楼暂无法交付。”


“本期房贷应还额度为12000元。”


。。。


陶禾跌跌撞撞的走回了家,正要敲门,看见张潇虞在门口抽烟。


他见到陶禾走过来,便拍拍陶禾的肩膀。


“兄弟,那个你今天下班这么早啊,能不能过一会再回来,我帮你在life餐厅定了个位置,环境幽静,漂亮小姐姐很多,你吃过饭呆一会再回来吧。”


陶禾正不解张潇虞想干嘛,却望见远处厨房边,只穿着胸罩和内裤的依一。


再看着满脸红光的张潇虞,便是了然,拖拽着背包,离开。


《致命玩笑》中,极为危险的罪犯小丑曾经说过,自己经历了好友被杀,妻子出轨,失业、被骗犯罪、入狱、做替死鬼,意外坠入化学料池中的一天后,疯了,成为了现在的小丑。


这一天,对于陶禾来说,便是致命玩笑的一天。


陶禾一步步拾级而上,一边思索着自己的人生。


为啥何涵一定要离开自己而去。


柳依一原本和自己极为亲密,甚至曾经睡在过一起,为啥转眼就投入别人的怀抱。


张潇虞明明知道自己喜欢柳依一,但却依然泡柳依一,还当着自己的面亲热,他哪里又是自己的好兄弟了。


一步步向上,越来越坚定,步伐也越来越轻快。


恒大怎么又突然破产了,为啥他破产了,不给我交房,还要还房贷。


我昨晚为了那个小妹妹,大打出手,为啥她反过来要救打我?


楼梯向下消逝,仿佛开了加速键,越来越快。


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无论我怎么努力的活着,我活的反而越来越差。


难道,我不该活在世上?


终于,楼梯到了尽头,逼仄的四方空间如同盒子一样被打开。


街景蔓延至远方,烟火气翻涌蒸腾着向上,氤氲了天空。


“真美啊。”


陶禾,一步一顿,伸手向远处,希望抓住这独属于人间的烟火气。


可惜,我是个屌丝,我不配活在这么美的人间了。


陶禾喃喃的说道。


随即,飞跃而下。


(四)


人死前,会看见什么?


一生的过往回忆?未了结的心愿幻影?亦或是。。。神迹?


据说,每一个跳楼而死的人,从楼上一跃而下后,大多是后悔的。


陶禾也不例外,他的思绪飘回了自己的家乡,看到了早逝的父亲和无比疼爱他的母亲。


他觉得不甘,强烈的求生欲爆发出来,但是人在空中,无能为力。


此时,他的耳边响起了一阵声音。


低沉如钟吕轰鸣。


“凡人,记住。你的命是我救得,从此,你将为我而活。”


陶禾眼角一黑。


再醒来时,陶禾已经落在了垃圾桶里。


“该死,我怎么掉在垃圾桶里了,是谁救了我?”


陶禾脑中,充满了疑问,但很快,劫后余生的开心充斥了他的每一寸肌肤,透进了没一处骨髓。


那种从内而外,由衷的幸福感。


如同瞎子恢复视力,看见了落雨,如同聋子恢复听力,听见了肖邦。


去他么的工作,


去他妈的何涵,


去他妈的房贷,


去他妈的张潇虞,


去他妈的。。。。柳依一。


陶禾翻出life餐票,在餐厅大快朵颐,并花光全部积蓄,买了一身行头,并慷慨的在刷着信用卡之余,对着路过的每一个年轻女子说着我爱你。


劫后余生的喜悦冲击着他的心灵,再多的烦恼压力也消散不见。


陶禾踩着轻快的步伐,蹦蹦跳跳的回了家。


此时,柳依一与张潇虞好像是在吵架,锅碗瓢盆碎了一地,甚至有人发出野兽般的怒吼,随即门一声巨响,张潇虞摔门而出。


陶禾静静看着潇虞出门的背影,心中倒是没有任何求知欲。


也不想管张潇虞和柳依一之间的破事。


陶禾左手拿着冻得滋滋冒白气的可乐,右手挑着肯德基外卖的塔可。


回想着今天死里逃生的经过。


突然,陶禾心中寒气直冒,明明房间中只有自己一个人,却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


陶禾不敢转身,偷偷用余光瞄着镜子,发现全身镜中出现了一个怪物般的人影,全身被鳞片包裹。


人影身形算是消瘦,但结合周围巨大影子。却给了陶禾无与伦比的压迫感。


陶禾呆立惊颤,双腿无法动弹。


当陶禾看见人影的同时,人影也看见了他。


此时,影子缓缓张开了眼眸,熔浆般的金黄液体在眼眶中闪烁。


骇人的威势,从镜中咄咄逼来。


“凡人,我救了你,你该怎么回报于我?”


声音就把陶禾的耳膜震的咚咚响,仿佛一把战锤不断的敲击着陶禾的心脏。


一时间,气血上涌,陶禾竟连坐的姿态都保持不住。


瘫倒在床上。


“我救了你,你的命就是我的,现在不过是,租借给你。


既然你租了,每个月就得还利息。


你每个月18号前,必须再还一条人命给我,必须是恶贯满盈、鲜嫩可口的那种。


凡人,记住,每个月18号前必须给我一条人命,否则你就没命了!”


说罢,恶魔人影慢慢消退。


陶禾良久才慢慢挪动起战栗到痉挛的身体,大口的呼吸,床单已经湿透的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陶禾缓缓撑起胳膊,简单的动作尝试了数次,从卧室到客厅的距离仿佛从无锡到巴黎。


陶禾慢慢挪到了客厅,终于从死寂一般的黑暗中解脱,四肢也仿佛慢慢恢复了活力。


此时,客厅里传来了微微的辍泣声,陶禾猛然站立,四处观望,一边踱步,一边摸索着手边能找到的一切物件。


“陶禾?”


“是。。。。依一?”


客厅里不断啜泣的是柳依一。


陶禾几乎已经忘了自己还与柳依一合租在一起。


突然,听到微润的女声,陶禾心中的恐惧瞬间消散大半。


柳依一衣衫不整的坐在沙发上,眼睑海绵般肿大,褐色睡裙蓬松,活像个吸满水的蘑菇。


一个男人要走过多少路才能称之为男人?


对于陶禾来说,只需要一天足以。


陶禾发疯似的紧紧抱住柳依一,就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


感受着怀中女人的娇嫩,静静听着女人的脉搏。


耳边充斥着女人惊讶的呢喃。


“依一,对不起,请让我抱着你,我。。。很想你,一直都很想你。”


女人开始不断用手锤着男人,但力道越来越小,手挥舞的幅度越来越低,直到完成变成轻抚。


女人看着男人的泪水,没有说什么,相拥在一起沉沉睡去。


(五)


陶禾在沙发上醒来时,柳依一并不在身边。


茶几上放着一只煎蛋,一只黑松露蛋糕,一杯零脂牛奶。


手机屏幕闪烁。


“别担心,我们昨晚什么都没发生,你累了,好好休息。


我翻了你的手机,失业而已,没发现的,房贷缺钱,我可以借你。不要再吃助眠药物了,对身体不好。


我陪张潇虞回老家,早餐给你放在桌上了。


——柳依一 7:30”


这个女人。。。以为我是因为缺钱,压力大才跟她那索取安慰的呀。


陶禾抚额无奈的想。


窗外,阳光明媚。


陶禾心一沉,小心翼翼的回到自己的卧室,轻轻打开门。


屋子里依旧是零散的放着衣物、电脑、手机、充电线。


陶禾把门打开,死死盯住镜子。


微风轻启,窗沿的风铃发出轻轻的鸣音。


陶禾不敢扭头,一动不动的盯着镜子,生怕错过任何异动。


良久。


并无异动发生。


陶禾拿着吹风机,把镜子打成一点点的碎片,清扫出去。


回到卧室,把助眠药物,锁入书桌两侧抽屉中。


果然,昨晚的恶魔是自己的幻觉吧,说不定自杀也是。


陶禾叹了口气。


但是管他呢。


陶禾揭开窗帘帷幕,阳光明媚。


生活还要继续。


眨眼间,快一个月过去。


陶禾在不断的寻找工作同时,参加着编程培训班。


张潇虞和柳依一吵架吵得更加激烈,倒是有多个夜晚,柳依一来到陶禾房间过夜。


每当这时,


陶禾总会被欲望吞噬理智,在张潇虞不在的夜里,与柳依一一起翻云覆雨,甚至在张潇虞的房间中。


越轨的乐趣,与报复的快感,交织在陶禾的心中。


冲平了生活的泥泞。


有时,两个人疲惫的躺在床上时,陶禾也会问柳依一。


“依一,你究竟想要和谁在一起,能不能和潇虞分手,我们这样算什么呢?”


“你又不亏,何况我这不是在想吗?


别聊了,你快回隔壁吧。”


陶禾倒也不再追问,而是默默的洗澡回房。


(六)


18日早上。


S市依然是人潮汹涌,偌大的城市将每个人都分割成原子,在强作用力下,相斥又相吸。


HPC bakery coffee店里,杨枝甘露混杂着椰果的甜嫩香气,佐着厚切法式蛋挞脆软的口感,用幸福充斥口鼻,消散了陶禾的睡意。


店里斜斜挂着4件6折的优惠牌,挂的不方不正,懒懒散散,毫不起眼,却如伊甸园的苹果,吸引着堕入尘世的亚当夏娃们聚集其中。


大城市的人是真多啊。陶禾半耷拉脑袋,轻咬着吸管,看着人潮汹涌。


距离恶魔人影出现已经1月了,这个月陶禾不敢看见任何镜子。


也不断的告诫自己,那晚肯定是自己劫后余生的幻觉。


陶禾不断在柳依一身上索取着真实,在人声音鼎沸中躲藏着恐惧。


甚至陶禾去看了心理医生。


医生长得神似无间道里的陈慧琳,治疗水平嘛,却像林志玲。


除了加油萌萌站起来之外,就只剩下春风般的微笑了。


但是心理治疗也并非完全无效,至少从诊所出来后,陶禾咒骂账单的次数远远胜过想起恶魔。


再加上与依一不定期的相会,陶禾越发觉得这不过是自己自杀失败后的创伤后遗症罢了。


从HPC 出来后,陶禾去培训班继续培训,在代码横飞间,陶禾仿佛看到了自己的身影缓缓爬起,自己的人生浴火重生。


也许,柳依一也会跟他在一起,说不定自己还能凭借技术进腾讯或华为,未来能在S市买个小房子定居,然后结婚生子,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


等老了后,把S市的房子卖掉,回老家生活。


当陶禾瘫倒在电竞椅中,傻乎乎的意淫,连鼻涕掉进了嘴里都不曾发现。


“陶禾陶禾,你没事吧?你早上吃什么了,这么多鼻血?”


培训班同学奋力推着陶禾。


陶禾用手一抹鼻子,鲜血沾染皮肤,如泼墨山水错用朱红。


陶禾试探性的嘴角上翻,舔舐唇齿,咸涩弥漫口腔。


不对,不对,我怎么好好的流鼻血了。


陶禾双腿用力,想去洗手间洗去血迹,只听得电竞椅翻倒如针芒落地的声音。


陶禾不顾同学的关切询问,跌倒攀附着朝洗手间奔去。


水流缓缓流过,却始终洗不净陶禾面部的血迹。


陶禾心里越发害怕,心脏怦怦的跳着,掌尖脚尖的寒意越来越强。


腹腔一阵恶心,来的突然,陶禾来不及思考,扑在座便器前。


把这周的饮食吐得干干净净。


我这是怎么了。


陶禾用手抓着洗手池边缘,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半身的中心挪到水池上。


镜子里的脸,血迹污浊混杂不清,陶禾形容枯槁的仿佛一个。。。死人。


陶禾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离死亡是如此之尽。


力量像落潮一般,从指尖脚尖一点点退到肘尖、膝尖。


“凡人,我们又见面了!”


又是熟悉的声音,又是那张覆着鳞片的脸,葬着熔岩的双眼,依旧骇人。


是那晚镜中的人影。


陶禾已经连恐惧的力气都没有了,声音如同绿绣斑驳的晨暮钟被淘气小和尚拿着木鱼强行敲动。


“咚。。。沙。。。咚。。。沙”的难以听清。


“你要干嘛。”


陶禾不知用了多久,拼尽了全身力气才念出了这四个字。


“凡人还有半天就一个月了,如果你不能献上我要的人命,你就得来地府和我团圆了哦!抓紧时间吧,我不想这么早看到你。


记住得够坏,不然灵魂吃起来可不够味!”


慢慢的,人影从镜子中散去。


陶禾恢复了力气,从洗手间夺目而出,推开了每一个想上去拦他的人。


他奋力的大喊大叫,跑到街上,跟每个人求救。


“救命,救命,我被恶鬼盯住了!”


行人骚乱,车流截断。


这时,陶禾的眼瞳中被某些东西映红了。


大街上的人们仿佛被按了暂停键。


街上的每一个人,都不再骚动,怒骂。


取而代之的是,他们身边都出现了那个影子,无数双藏着熔岩的眼神从穿过了行人,直视在这个男人身上。


不,不只是人。


电视里,手机上,反光镜里,都闪烁着那种暗红的光芒。


陶禾此刻明白了,目光视可以伤人的,而他就快死在这些目光上了。


“凡人,你逃不掉的,你想把警察引来在看守所渡过人生余下的半日时光,然后来地府见我。


还是,你愿意为了自己拼命一博!去拿别人的命赎自己的命?


山河有灵,生死难违,你想想清楚!”


该死的声音在街上汇聚成声浪,震得陶禾匍匐在地,心脏仿佛要破掉了。


“我。。。我要赎命。。。”


“很好,还有半日!”


勿而间。


人影一个个。。。一群群。。。霎时间就消失了。


刹那间,如流水破断刀,消愁溢酒杯。


大街重又恢复喧闹,鸣笛、呼喊、报警声音重又填满了陶禾的耳朵。


陶禾恢复了气力,拨开人群跑回了家。


(七)


该死该死,杀人我该怎么杀人?


陶禾回到家,张潇虞和柳依一都不在家。


陶禾翻遍了家里,只找到了两把菜刀和一副球拍。


陶禾拿着刀和球拍夺目而出,还戴着口罩墨镜和渔夫帽。


索性疫情影响下,没有人在意戴口罩这件事情。


罪孽深重,我tm怎么知道谁罪孽深重,欺负老人的混混算不算?


陶禾心里想着,慢慢往华安街区走去。


果然,生存在红灯区的小崽子就没有不爱欺负人的。


几个混混少年,从收破烂的手中抢夺去了价值有限的二手psp。


还对这个胡子拉渣的老头拳打脚踢,取笑玩乐。


这帮人,应该算有罪孽吧。。。


但是他们还是年轻人,打人应该罪不至死吧。


我为了自己活,杀他们。。。真的对么?


陶禾在胡思乱想,一边犹豫着是否拿出腰包里的菜刀,一边提着球拍慢慢靠近这帮混混。


“谁tm让你来的?没看小爷在这办事吗,你来挡路的?”


陶禾挨了一棍子,随后听到了咒骂声。原来混混们是两拨。


前方那批混混,也撇开了收破烂的老人。


会合在一起,殴打着陶禾。


陶禾开始还挥舞着球拍,没两下就被混混抢去,腰包也被混混夺走。


陶禾以为在被人影逼迫下,自己有不顾生死的勇气,对付几个混混不是手到擒来。


然而,一个疏于锻炼的失业青年有再强的信念又有个屁用。


从挥拳出击到挥拳格挡再到抱拳护头。


不过30秒。


混混们,见陶禾不在反抗,也觉得无趣,自顾的散去。


陶禾从街上爬起,跌跌撞撞回家。


一开门。


迎面正撞上柳依一。


“陶禾你怎么了,你去打架了么?你都流血了,你坐着别动。。。”


柳依一应该是在厨房做菜。


简约的吊带,配着柳叶花图案的暗黄围裙,将女孩勾勒成诱人的热带水果。


空气中弥漫着莲藕排骨汤的香气,夹杂着轻微但让人无法忽略的无人区玫瑰。


中医用药讲究君臣相佐,从张仲景到李时珍,从黄帝内经到伤寒杂病论,说的就是刚刚好。


而柳依一的魅力就是刚刚好。


贤良与娇媚拿捏的刚刚好,解语花与红玫瑰扮的刚刚好。


一般来说,没有男人会对这样的柳依一恶语相向。


当然,不包括此时的陶禾。


陶禾看到了柳依一,正向寻求安慰,却无意间瞥见了那一锅汤。


莲藕香嫩,排骨软烂,看着就很好吃。


如果没看见那一对碗筷的话,陶禾会扑上去吃的精光吧。


然而此时的陶禾只想离开这个地方。


他转身甩开柳依一,想门口走去。


“陶禾你干嘛,你一身伤的,快坐下。”


陶禾将柳依一一把推开,被死亡恐惧压垮的陶禾一句话都不想跟她说。


可面前这个女人,明明人已经被推开跌倒在地,但双手还死死抓着陶禾的衣角。


陶禾看着她,想起了那对碗筷,又想起了那几夜夜晚。


“陶禾你等等,我有话跟你说,我跟张潇虞已经分手了。”


提到张潇虞,陶禾心里突然火冒三丈。


“你们分手跟我有什么关系,成年人了,你不会以为我们度过了几个晚上,你一说分手,我就要和你在一起了?


别做梦了,你不过是个混蛋而已,在男人间长袖善舞,你很开心是不是,张潇虞知道,你给他戴绿帽子吗?


真的是让我恶心。。。。你滚开,别拦着我走。”


“陶禾,你别这样。我想清楚了,我们。。。”


柳依一的话,陶禾并没有听清楚。


他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因为柳依一在说话的时候。


他又感觉到那种心脏加速跳动的感觉了,甚至他走出门的时候,感觉自己面前的不是那个温婉可爱透着一丝狡黠的女人,那是个地府中爬出来的影子。


柳依一分手了,陶禾当然开心,可惜他无暇去想这些,他要的是活下去。


带着伤,陶禾在s市的街道游走。


思绪也在过去的人生伤游走,他想起来张潇虞,想起来柳依一,想起来何涵,想起来人生中的很多人。


何涵其实和陶禾来自同一个地方,一个徽浙交界处,遍布山林的小城。


何涵是个如兔子般的女人,外表可爱宜人,但背后却竖着两只耳朵,一旦感知到危险,就会即刻远去。


那时候,陶禾性格还没现在这般孤僻。


当时的他,苦恋柳依一不得,加上依一长期不在学校里。


也会去参加社团活动,一来二去,与同届老乡何涵就混熟了。


两个人很快坠入爱河。


但当两人初尝禁果的时候,何涵却紧张的很怪异。


事后,陶禾曾经多次追问何涵,何涵每次都握紧了拳头,不曾作答。


直到,二人分手的那天。


何涵喝的醉醺醺的,如同一只误食茅台,原地打转的海棠兔。


断断续续的将真相告知了陶禾。


小时候,何涵因为父母不在家乡,被同学们欺负。


所幸有个老师每次都会保护她,把坏孩子们赶走。


她一度以为这个老师是上天派来的天使。


对老师很是尊敬,也经常接受邀请,去老师家玩。


还会玩一些过家家的游戏。


后来,何涵还把这些当作炫耀的事迹,向同学们宣扬。


大约半年后,学校风声四起,人言可畏,何涵被逼转学。


那晚,何涵的叙说,一开始还带着醉意,含糊不清。


慢慢的,却低沉而清晰,没有污言秽语,却字字透着怨毒。


“陶禾你知道最残忍的是什么吗?


老师辞职的那天,我还背着父母偷偷跑去送他。


我小时候啊,很天真。


我以为自己就是被上天唾弃的女生,老天把每一个对我好的人都会带走。


但我偏不要,这个死老天爷,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想跟老师一起走,在我被欺负,被凌辱,最无助的时候,是老师在帮我啊。


他有什么错?这些自以为是的大人,他们才该死的。


后来,我慢慢长大了。


我才知道,原来这个老师的行为是猥亵,是性侵。


可是,我幼年形成的认知,改变不了,我还是会觉得这个老师是好人。


我每天都在分裂。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三体吗。


因为每次看到里面思想钢印的章节,我就像在看地狱里受刑的恶鬼。


只是观看者、受刑者,都是我。


陶禾,我知道你很好,但是,我很恐惧,我需要走的更远,爬的更高。


我要权力,我要他人的敬畏,我不许任何人说起这件事。


Tags: 镜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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