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一)2022年春天,S市。罗森店员如往常一样,收拾着店面,准备迎接潮水般的客人。店员费力的从五菱车上,搬下一箱箱预制事物。一边搬运,一边在心里盘算。“关东煮应该要下架了,得多上点八喜雪糕了,藤椒鸡排销量不好,少进点,得多进点芝士牛肉卷,客人们爱吃。。。”店员将货物一点点码好,再将已经过期的便当打包装进一个袋子里,一点点挪到垃圾桶旁。突然,店员呆立着,仿佛石化了一样。顺着店员目光延伸过去,垃圾桶里...
(一)
2022年春天,S市。
罗森店员如往常一样,收拾着店面,准备迎接潮水般的客人。
店员费力的从五菱车上,搬下一箱箱预制事物。
一边搬运,一边在心里盘算。
“关东煮应该要下架了,得多上点八喜雪糕了,藤椒鸡排销量不好,少进点,得多进点芝士牛肉卷,客人们爱吃。。。”
店员将货物一点点码好,再将已经过期的便当打包装进一个袋子里,一点点挪到垃圾桶旁。
突然,店员呆立着,仿佛石化了一样。
顺着店员目光延伸过去,垃圾桶里是一名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上班族。
胸口已经风干的血迹,在雪白衬衫上渲染成一只紫黑色的杜鹃。
随即,惊叫、怒喊、报警、警鸣声划破未进黎明的夜色。
正当所有人带着或战栗、或惊恐、或八卦的神色 ,围绕在案件发生地时,两条街外,一个带着鸭舌帽,穿着牛仔衣的青年身影默默走入人群,直至消失不见。
青年名叫陶禾,那个死者就是陶禾杀得。
杀人的理由是为了。。。。自己能活下去。
你见过恶魔吗?亦或是阴天子?
他们于世间勾魂索魄。
引诱走投无路之人,堕入地狱。
他们在东方被称为郢都、黑白无常、地藏。
在西方被称为路西法、耶梦加得、冥王。
他们有千万个名字,但行的却是同样的事情。
陶禾原本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
读着天坑专业,为着毕不了业而烦恼忧愁,甚至靠着药物入眠。
跟着同系女生何涵谈着普普通通的恋爱。
因为找不到工作,没有着前途而分手。
仅有的好友,是大他三岁的柳依一。
(二)
陶禾和柳依一在大学相识。
当时,新生入学开迎新会。
老师邀请学生会的学长来为新生做介绍。
据说来作介绍的学姐在二年级声名远播,是个美艳动人的女子。
新生们一个个都尽早的去了,想抢占着前排的位子。
陶禾的性子向来孤僻,宁可在食堂二楼,拉着室友不紧不慢的吃着小火锅,也不愿赶这个热闹。
对于20岁不到的少年人而言,琳琅的食材也填不满他的眼睛。
要想他目不转睛,只有同为20岁的女人。
陶禾吃着火锅,用眼角捕捉到了一个人。
她在食堂二楼的自助火锅角落里,一个人一副碗筷,放任着食材在火锅的鼎沸中变得软烂,也不去捞起,左手支腮,盯着零散排列,开闭不一的窗户,用着右手轻轻的打着节拍。
就这么慵懒着,任性这,让时间混着阳光,如金沙似的拂过女孩凝脂的皮肤。
陶禾望着这一幕,莫名的想起了温泉关的斯巴达战士,一样的超脱世俗,一样的慵懒无惧,一样金色的身体。
陶禾直到被室友拉去了礼堂,依然没有发现女孩有离去的迹象。
到了礼堂后,陶禾与室友入座,本以为已经来迟。
没想到,校方安排的高年级学姐依然没有出现。
正当新生们在焦躁中,积蓄了力量,憋足了劲,准备来次黄巢起义时。
“对不起大家,我来晚了。”
绣花的淡白色T恤,浅黑色短裙,MLB的金色帽子。不像是大三的学姐,倒好似个高三的小妞。
“不好意思,我在校外实习,回来晚了。
首先恭喜大家考入T大,T大的生活很精彩也很充实。
我自实习以来,很少回校,很怀念T大的图书馆。
于是多看了几本书,耽误了时间,见谅。”
萌妹子哪有什么不值得原谅的呢?
何况说到了实习的话题,台下的新生注意力便被转移去了。
但陶禾心里知道,她在说谎,她就是那个在食堂二楼吃火锅的女生。
她根本没有去图书馆,她在慵懒的打发时间,浪费时间。
她在说谎。
等学生会招新的时候,陶禾又一次遇见了回来帮忙的柳依一,她作为前任学生会长,偶尔帮忙倒是义不容辞。
柳依一在招陶禾入会时,陶禾狐疑的问道。
“柳依一学姐,我不敢相信你。你可是个骗子,明明吃着火锅让所有人得你,却说自己在图书馆看书。”
柳依一闻言倒是半点羞愧也没有,一只手撩着发丝,半咬着嘴唇。
“学弟,有些谎言是不可以被拆穿的哦,尤其是漂亮女人的谎言。”说罢,眨了眨可以装下洞庭湖的眼眸,愣是盯着陶禾一点不退。
直到陶禾满脸爬满绯红后,才慢慢说道。
“既然师弟知道师姐这么多小秘密,看来我只能杀你灭口了。”
说完,将手一挥,架倒了陶禾的脖颈之上,力道若有若无,肌肤倒是触的圆圆满满。
柳依一的手,像是Apple Pencil点在了iPAD上,光点轻触,绯色绽开。
陶禾的脖子恨不得随了苹果的颜色。
柳依一,见状把手收回,带着浅盈盈的笑意,缓缓牵住陶禾的手。
“或者,你加入学生会,自己人,我就不杀你灭口了。”
说罢,做着外交标准握手状,牵着陶禾上下挥舞一番。
“所以,你怎么选呢?”
还能怎么选呢。
早在柳依一故作威胁状的时候,陶禾就已经丢盔卸甲,恨不得高举白旗,改弦易帜了。
就这样,陶禾和柳依一相识了。
陶禾闷骚,柳依一泼辣,两个人倒是相得益彰。
转眼间,陶禾恋爱分手又恋爱又分手。
四年时间一晃而过,陶禾也追随着依一踏入了社会。
而柳依一更是游走在无数男人间,将天真变成铠甲,片叶不沾身。
为了节省成本,陶禾在换了多份工作后,与好友张潇虞合租在了一起。
而在一次,张潇虞见到来找陶禾的柳依一时。
瞬间被柳依一给俘获了。
张潇虞并不care陶禾的想法,仅仅数天就和柳依一在一起了。
(三)
陶禾喜欢柳依一么,自然是喜欢的。
毕竟,谁能不喜欢柳依一呢,何况他们还是这么好的朋友。
所以,忍受不了张潇虞和柳依一在并不怎么隔音的房间中翻云覆雨。
诱人的声音吵得陶禾根本无法入睡。
长夜漫漫,陶禾想起了与自己分手的何涵。想起了她兔子般的身体,也想起了他们快乐的曾经。同时,想起来何涵决绝的话语。
“陶禾,你赚不到钱,我跟你是没有任何前途的,我们分手吧”。
邻屋的春光,更加衬出陶禾屋里的寒冷刺骨。
陶禾决定出门走一走,避开隔壁的喧嚣。
S市作为整个中国东南方经济命脉的中小,自然不会有夜晚一说。
霓虹灯的光芒,不如太阳般耀眼,却更加可人。
万嶂宫阙,旧时阿房,远不敌S市如今的片砖只瓦。
当然,会有更多男男女女的青春会自愿献祭给这座城市,让它变得更加光亮。
陶禾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华安街。
华安街,当地人更愿意叫它红灯街。
街边的招牌下,一个不足18的女生,在跟醉酒壮汉们扭打。
First酒吧旁的行人们,见怪不怪,甚至看热闹的人没有。
这个不足18的女生,浓妆艳抹,却又包含稚气。
想来是个充满心机的女生,将圣洁包裹在化妆品后,却更能激发男人深藏心底的征服欲。
陶禾看了半天,突然冲了上去,一拳打在了壮汉的后脑勺上。
“妈个巴子的,小赤佬,不长眼是吧,我艹!”
壮汉回首一肘击在了陶禾的胸口,一旁的那个女生又奋然冲上来,帮着醉汉,用着LV的仿真包,奋力敲打着陶禾的脑袋。
随即酒吧中出来几个保安,把陶禾扔进了垃圾桶中。
一边扔,一边说。
“哪来的傻小子,学人家英雄救美,我们老大就喜欢角色扮演的调调,他来搅和什么,真的晦气。”
过了大概半小时,陶禾发晕的脑袋才慢慢清醒。
他慢慢爬出垃圾桶,饱受行人厌恶眼神的洗礼,独自返回家中。
隔壁的两人,总算是肉搏结束,只留下均匀的喘息。
陶禾默默的淋浴,翻开衣柜,从最下方取出安眠药,缓缓谁去。
次日,陶禾,错过了班车,进了公司,却得到一张辞退信。
失魂落魄的出了办公楼,手机上却传来了几则信息。
“因恒大破产,XX楼暂无法交付。”
“本期房贷应还额度为12000元。”
。。。
陶禾跌跌撞撞的走回了家,正要敲门,看见张潇虞在门口抽烟。
他见到陶禾走过来,便拍拍陶禾的肩膀。
“兄弟,那个你今天下班这么早啊,能不能过一会再回来,我帮你在life餐厅定了个位置,环境幽静,漂亮小姐姐很多,你吃过饭呆一会再回来吧。”
陶禾正不解张潇虞想干嘛,却望见远处厨房边,只穿着胸罩和内裤的依一。
再看着满脸红光的张潇虞,便是了然,拖拽着背包,离开。
《致命玩笑》中,极为危险的罪犯小丑曾经说过,自己经历了好友被杀,妻子出轨,失业、被骗犯罪、入狱、做替死鬼,意外坠入化学料池中的一天后,疯了,成为了现在的小丑。
这一天,对于陶禾来说,便是致命玩笑的一天。
陶禾一步步拾级而上,一边思索着自己的人生。
为啥何涵一定要离开自己而去。
柳依一原本和自己极为亲密,甚至曾经睡在过一起,为啥转眼就投入别人的怀抱。
张潇虞明明知道自己喜欢柳依一,但却依然泡柳依一,还当着自己的面亲热,他哪里又是自己的好兄弟了。
一步步向上,越来越坚定,步伐也越来越轻快。
恒大怎么又突然破产了,为啥他破产了,不给我交房,还要还房贷。
我昨晚为了那个小妹妹,大打出手,为啥她反过来要救打我?
楼梯向下消逝,仿佛开了加速键,越来越快。
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无论我怎么努力的活着,我活的反而越来越差。
难道,我不该活在世上?
终于,楼梯到了尽头,逼仄的四方空间如同盒子一样被打开。
街景蔓延至远方,烟火气翻涌蒸腾着向上,氤氲了天空。
“真美啊。”
陶禾,一步一顿,伸手向远处,希望抓住这独属于人间的烟火气。
可惜,我是个屌丝,我不配活在这么美的人间了。
陶禾喃喃的说道。
随即,飞跃而下。
(四)
人死前,会看见什么?
一生的过往回忆?未了结的心愿幻影?亦或是。。。神迹?
据说,每一个跳楼而死的人,从楼上一跃而下后,大多是后悔的。
陶禾也不例外,他的思绪飘回了自己的家乡,看到了早逝的父亲和无比疼爱他的母亲。
他觉得不甘,强烈的求生欲爆发出来,但是人在空中,无能为力。
此时,他的耳边响起了一阵声音。
低沉如钟吕轰鸣。
“凡人,记住。你的命是我救得,从此,你将为我而活。”
陶禾眼角一黑。
再醒来时,陶禾已经落在了垃圾桶里。
“该死,我怎么掉在垃圾桶里了,是谁救了我?”
陶禾脑中,充满了疑问,但很快,劫后余生的开心充斥了他的每一寸肌肤,透进了没一处骨髓。
那种从内而外,由衷的幸福感。
如同瞎子恢复视力,看见了落雨,如同聋子恢复听力,听见了肖邦。
去他么的工作,
去他妈的何涵,
去他妈的房贷,
去他妈的张潇虞,
去他妈的。。。。柳依一。
陶禾翻出life餐票,在餐厅大快朵颐,并花光全部积蓄,买了一身行头,并慷慨的在刷着信用卡之余,对着路过的每一个年轻女子说着我爱你。
劫后余生的喜悦冲击着他的心灵,再多的烦恼压力也消散不见。
陶禾踩着轻快的步伐,蹦蹦跳跳的回了家。
此时,柳依一与张潇虞好像是在吵架,锅碗瓢盆碎了一地,甚至有人发出野兽般的怒吼,随即门一声巨响,张潇虞摔门而出。
陶禾静静看着潇虞出门的背影,心中倒是没有任何求知欲。
也不想管张潇虞和柳依一之间的破事。
陶禾左手拿着冻得滋滋冒白气的可乐,右手挑着肯德基外卖的塔可。
回想着今天死里逃生的经过。
突然,陶禾心中寒气直冒,明明房间中只有自己一个人,却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
陶禾不敢转身,偷偷用余光瞄着镜子,发现全身镜中出现了一个怪物般的人影,全身被鳞片包裹。
人影身形算是消瘦,但结合周围巨大影子。却给了陶禾无与伦比的压迫感。
陶禾呆立惊颤,双腿无法动弹。
当陶禾看见人影的同时,人影也看见了他。
此时,影子缓缓张开了眼眸,熔浆般的金黄液体在眼眶中闪烁。
骇人的威势,从镜中咄咄逼来。
“凡人,我救了你,你该怎么回报于我?”
声音就把陶禾的耳膜震的咚咚响,仿佛一把战锤不断的敲击着陶禾的心脏。
一时间,气血上涌,陶禾竟连坐的姿态都保持不住。
瘫倒在床上。
“我救了你,你的命就是我的,现在不过是,租借给你。
既然你租了,每个月就得还利息。
你每个月18号前,必须再还一条人命给我,必须是恶贯满盈、鲜嫩可口的那种。
凡人,记住,每个月18号前必须给我一条人命,否则你就没命了!”
说罢,恶魔人影慢慢消退。
陶禾良久才慢慢挪动起战栗到痉挛的身体,大口的呼吸,床单已经湿透的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陶禾缓缓撑起胳膊,简单的动作尝试了数次,从卧室到客厅的距离仿佛从无锡到巴黎。
陶禾慢慢挪到了客厅,终于从死寂一般的黑暗中解脱,四肢也仿佛慢慢恢复了活力。
此时,客厅里传来了微微的辍泣声,陶禾猛然站立,四处观望,一边踱步,一边摸索着手边能找到的一切物件。
“陶禾?”
“是。。。。依一?”
客厅里不断啜泣的是柳依一。
陶禾几乎已经忘了自己还与柳依一合租在一起。
突然,听到微润的女声,陶禾心中的恐惧瞬间消散大半。
柳依一衣衫不整的坐在沙发上,眼睑海绵般肿大,褐色睡裙蓬松,活像个吸满水的蘑菇。
一个男人要走过多少路才能称之为男人?
对于陶禾来说,只需要一天足以。
陶禾发疯似的紧紧抱住柳依一,就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
感受着怀中女人的娇嫩,静静听着女人的脉搏。
耳边充斥着女人惊讶的呢喃。
“依一,对不起,请让我抱着你,我。。。很想你,一直都很想你。”
女人开始不断用手锤着男人,但力道越来越小,手挥舞的幅度越来越低,直到完成变成轻抚。
女人看着男人的泪水,没有说什么,相拥在一起沉沉睡去。
(五)
陶禾在沙发上醒来时,柳依一并不在身边。
茶几上放着一只煎蛋,一只黑松露蛋糕,一杯零脂牛奶。
手机屏幕闪烁。
“别担心,我们昨晚什么都没发生,你累了,好好休息。
我翻了你的手机,失业而已,没发现的,房贷缺钱,我可以借你。不要再吃助眠药物了,对身体不好。
我陪张潇虞回老家,早餐给你放在桌上了。
——柳依一 7:30”
这个女人。。。以为我是因为缺钱,压力大才跟她那索取安慰的呀。
陶禾抚额无奈的想。
窗外,阳光明媚。
陶禾心一沉,小心翼翼的回到自己的卧室,轻轻打开门。
屋子里依旧是零散的放着衣物、电脑、手机、充电线。
陶禾把门打开,死死盯住镜子。
微风轻启,窗沿的风铃发出轻轻的鸣音。
陶禾不敢扭头,一动不动的盯着镜子,生怕错过任何异动。
良久。
并无异动发生。
陶禾拿着吹风机,把镜子打成一点点的碎片,清扫出去。
回到卧室,把助眠药物,锁入书桌两侧抽屉中。
果然,昨晚的恶魔是自己的幻觉吧,说不定自杀也是。
陶禾叹了口气。
但是管他呢。
陶禾揭开窗帘帷幕,阳光明媚。
生活还要继续。
眨眼间,快一个月过去。
陶禾在不断的寻找工作同时,参加着编程培训班。
张潇虞和柳依一吵架吵得更加激烈,倒是有多个夜晚,柳依一来到陶禾房间过夜。
每当这时,
陶禾总会被欲望吞噬理智,在张潇虞不在的夜里,与柳依一一起翻云覆雨,甚至在张潇虞的房间中。
越轨的乐趣,与报复的快感,交织在陶禾的心中。
冲平了生活的泥泞。
有时,两个人疲惫的躺在床上时,陶禾也会问柳依一。
“依一,你究竟想要和谁在一起,能不能和潇虞分手,我们这样算什么呢?”
“你又不亏,何况我这不是在想吗?
别聊了,你快回隔壁吧。”
陶禾倒也不再追问,而是默默的洗澡回房。
(六)
18日早上。
S市依然是人潮汹涌,偌大的城市将每个人都分割成原子,在强作用力下,相斥又相吸。
HPC bakery coffee店里,杨枝甘露混杂着椰果的甜嫩香气,佐着厚切法式蛋挞脆软的口感,用幸福充斥口鼻,消散了陶禾的睡意。
店里斜斜挂着4件6折的优惠牌,挂的不方不正,懒懒散散,毫不起眼,却如伊甸园的苹果,吸引着堕入尘世的亚当夏娃们聚集其中。
大城市的人是真多啊。陶禾半耷拉脑袋,轻咬着吸管,看着人潮汹涌。
距离恶魔人影出现已经1月了,这个月陶禾不敢看见任何镜子。
也不断的告诫自己,那晚肯定是自己劫后余生的幻觉。
陶禾不断在柳依一身上索取着真实,在人声音鼎沸中躲藏着恐惧。
甚至陶禾去看了心理医生。
医生长得神似无间道里的陈慧琳,治疗水平嘛,却像林志玲。
除了加油萌萌站起来之外,就只剩下春风般的微笑了。
但是心理治疗也并非完全无效,至少从诊所出来后,陶禾咒骂账单的次数远远胜过想起恶魔。
再加上与依一不定期的相会,陶禾越发觉得这不过是自己自杀失败后的创伤后遗症罢了。
从HPC 出来后,陶禾去培训班继续培训,在代码横飞间,陶禾仿佛看到了自己的身影缓缓爬起,自己的人生浴火重生。
也许,柳依一也会跟他在一起,说不定自己还能凭借技术进腾讯或华为,未来能在S市买个小房子定居,然后结婚生子,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
等老了后,把S市的房子卖掉,回老家生活。
当陶禾瘫倒在电竞椅中,傻乎乎的意淫,连鼻涕掉进了嘴里都不曾发现。
“陶禾陶禾,你没事吧?你早上吃什么了,这么多鼻血?”
培训班同学奋力推着陶禾。
陶禾用手一抹鼻子,鲜血沾染皮肤,如泼墨山水错用朱红。
陶禾试探性的嘴角上翻,舔舐唇齿,咸涩弥漫口腔。
不对,不对,我怎么好好的流鼻血了。
陶禾双腿用力,想去洗手间洗去血迹,只听得电竞椅翻倒如针芒落地的声音。
陶禾不顾同学的关切询问,跌倒攀附着朝洗手间奔去。
水流缓缓流过,却始终洗不净陶禾面部的血迹。
陶禾心里越发害怕,心脏怦怦的跳着,掌尖脚尖的寒意越来越强。
腹腔一阵恶心,来的突然,陶禾来不及思考,扑在座便器前。
把这周的饮食吐得干干净净。
我这是怎么了。
陶禾用手抓着洗手池边缘,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半身的中心挪到水池上。
镜子里的脸,血迹污浊混杂不清,陶禾形容枯槁的仿佛一个。。。死人。
陶禾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离死亡是如此之尽。
力量像落潮一般,从指尖脚尖一点点退到肘尖、膝尖。
“凡人,我们又见面了!”
又是熟悉的声音,又是那张覆着鳞片的脸,葬着熔岩的双眼,依旧骇人。
是那晚镜中的人影。
陶禾已经连恐惧的力气都没有了,声音如同绿绣斑驳的晨暮钟被淘气小和尚拿着木鱼强行敲动。
“咚。。。沙。。。咚。。。沙”的难以听清。
“你要干嘛。”
陶禾不知用了多久,拼尽了全身力气才念出了这四个字。
“凡人还有半天就一个月了,如果你不能献上我要的人命,你就得来地府和我团圆了哦!抓紧时间吧,我不想这么早看到你。
记住得够坏,不然灵魂吃起来可不够味!”
慢慢的,人影从镜子中散去。
陶禾恢复了力气,从洗手间夺目而出,推开了每一个想上去拦他的人。
他奋力的大喊大叫,跑到街上,跟每个人求救。
“救命,救命,我被恶鬼盯住了!”
行人骚乱,车流截断。
这时,陶禾的眼瞳中被某些东西映红了。
大街上的人们仿佛被按了暂停键。
街上的每一个人,都不再骚动,怒骂。
取而代之的是,他们身边都出现了那个影子,无数双藏着熔岩的眼神从穿过了行人,直视在这个男人身上。
不,不只是人。
电视里,手机上,反光镜里,都闪烁着那种暗红的光芒。
陶禾此刻明白了,目光视可以伤人的,而他就快死在这些目光上了。
“凡人,你逃不掉的,你想把警察引来在看守所渡过人生余下的半日时光,然后来地府见我。
还是,你愿意为了自己拼命一博!去拿别人的命赎自己的命?
山河有灵,生死难违,你想想清楚!”
该死的声音在街上汇聚成声浪,震得陶禾匍匐在地,心脏仿佛要破掉了。
“我。。。我要赎命。。。”
“很好,还有半日!”
勿而间。
人影一个个。。。一群群。。。霎时间就消失了。
刹那间,如流水破断刀,消愁溢酒杯。
大街重又恢复喧闹,鸣笛、呼喊、报警声音重又填满了陶禾的耳朵。
陶禾恢复了气力,拨开人群跑回了家。
(七)
该死该死,杀人我该怎么杀人?
陶禾回到家,张潇虞和柳依一都不在家。
陶禾翻遍了家里,只找到了两把菜刀和一副球拍。
陶禾拿着刀和球拍夺目而出,还戴着口罩墨镜和渔夫帽。
索性疫情影响下,没有人在意戴口罩这件事情。
罪孽深重,我tm怎么知道谁罪孽深重,欺负老人的混混算不算?
陶禾心里想着,慢慢往华安街区走去。
果然,生存在红灯区的小崽子就没有不爱欺负人的。
几个混混少年,从收破烂的手中抢夺去了价值有限的二手psp。
还对这个胡子拉渣的老头拳打脚踢,取笑玩乐。
这帮人,应该算有罪孽吧。。。
但是他们还是年轻人,打人应该罪不至死吧。
我为了自己活,杀他们。。。真的对么?
陶禾在胡思乱想,一边犹豫着是否拿出腰包里的菜刀,一边提着球拍慢慢靠近这帮混混。
“谁tm让你来的?没看小爷在这办事吗,你来挡路的?”
陶禾挨了一棍子,随后听到了咒骂声。原来混混们是两拨。
前方那批混混,也撇开了收破烂的老人。
会合在一起,殴打着陶禾。
陶禾开始还挥舞着球拍,没两下就被混混抢去,腰包也被混混夺走。
陶禾以为在被人影逼迫下,自己有不顾生死的勇气,对付几个混混不是手到擒来。
然而,一个疏于锻炼的失业青年有再强的信念又有个屁用。
从挥拳出击到挥拳格挡再到抱拳护头。
不过30秒。
混混们,见陶禾不在反抗,也觉得无趣,自顾的散去。
陶禾从街上爬起,跌跌撞撞回家。
一开门。
迎面正撞上柳依一。
“陶禾你怎么了,你去打架了么?你都流血了,你坐着别动。。。”
柳依一应该是在厨房做菜。
简约的吊带,配着柳叶花图案的暗黄围裙,将女孩勾勒成诱人的热带水果。
空气中弥漫着莲藕排骨汤的香气,夹杂着轻微但让人无法忽略的无人区玫瑰。
中医用药讲究君臣相佐,从张仲景到李时珍,从黄帝内经到伤寒杂病论,说的就是刚刚好。
而柳依一的魅力就是刚刚好。
贤良与娇媚拿捏的刚刚好,解语花与红玫瑰扮的刚刚好。
一般来说,没有男人会对这样的柳依一恶语相向。
当然,不包括此时的陶禾。
陶禾看到了柳依一,正向寻求安慰,却无意间瞥见了那一锅汤。
莲藕香嫩,排骨软烂,看着就很好吃。
如果没看见那一对碗筷的话,陶禾会扑上去吃的精光吧。
然而此时的陶禾只想离开这个地方。
他转身甩开柳依一,想门口走去。
“陶禾你干嘛,你一身伤的,快坐下。”
陶禾将柳依一一把推开,被死亡恐惧压垮的陶禾一句话都不想跟她说。
可面前这个女人,明明人已经被推开跌倒在地,但双手还死死抓着陶禾的衣角。
陶禾看着她,想起了那对碗筷,又想起了那几夜夜晚。
“陶禾你等等,我有话跟你说,我跟张潇虞已经分手了。”
提到张潇虞,陶禾心里突然火冒三丈。
“你们分手跟我有什么关系,成年人了,你不会以为我们度过了几个晚上,你一说分手,我就要和你在一起了?
别做梦了,你不过是个混蛋而已,在男人间长袖善舞,你很开心是不是,张潇虞知道,你给他戴绿帽子吗?
真的是让我恶心。。。。你滚开,别拦着我走。”
“陶禾,你别这样。我想清楚了,我们。。。”
柳依一的话,陶禾并没有听清楚。
他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因为柳依一在说话的时候。
他又感觉到那种心脏加速跳动的感觉了,甚至他走出门的时候,感觉自己面前的不是那个温婉可爱透着一丝狡黠的女人,那是个地府中爬出来的影子。
柳依一分手了,陶禾当然开心,可惜他无暇去想这些,他要的是活下去。
带着伤,陶禾在s市的街道游走。
思绪也在过去的人生伤游走,他想起来张潇虞,想起来柳依一,想起来何涵,想起来人生中的很多人。
何涵其实和陶禾来自同一个地方,一个徽浙交界处,遍布山林的小城。
何涵是个如兔子般的女人,外表可爱宜人,但背后却竖着两只耳朵,一旦感知到危险,就会即刻远去。
那时候,陶禾性格还没现在这般孤僻。
当时的他,苦恋柳依一不得,加上依一长期不在学校里。
也会去参加社团活动,一来二去,与同届老乡何涵就混熟了。
两个人很快坠入爱河。
但当两人初尝禁果的时候,何涵却紧张的很怪异。
事后,陶禾曾经多次追问何涵,何涵每次都握紧了拳头,不曾作答。
直到,二人分手的那天。
何涵喝的醉醺醺的,如同一只误食茅台,原地打转的海棠兔。
断断续续的将真相告知了陶禾。
小时候,何涵因为父母不在家乡,被同学们欺负。
所幸有个老师每次都会保护她,把坏孩子们赶走。
她一度以为这个老师是上天派来的天使。
对老师很是尊敬,也经常接受邀请,去老师家玩。
还会玩一些过家家的游戏。
后来,何涵还把这些当作炫耀的事迹,向同学们宣扬。
大约半年后,学校风声四起,人言可畏,何涵被逼转学。
那晚,何涵的叙说,一开始还带着醉意,含糊不清。
慢慢的,却低沉而清晰,没有污言秽语,却字字透着怨毒。
“陶禾你知道最残忍的是什么吗?
老师辞职的那天,我还背着父母偷偷跑去送他。
我小时候啊,很天真。
我以为自己就是被上天唾弃的女生,老天把每一个对我好的人都会带走。
但我偏不要,这个死老天爷,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想跟老师一起走,在我被欺负,被凌辱,最无助的时候,是老师在帮我啊。
他有什么错?这些自以为是的大人,他们才该死的。
后来,我慢慢长大了。
我才知道,原来这个老师的行为是猥亵,是性侵。
可是,我幼年形成的认知,改变不了,我还是会觉得这个老师是好人。
我每天都在分裂。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三体吗。
因为每次看到里面思想钢印的章节,我就像在看地狱里受刑的恶鬼。
只是观看者、受刑者,都是我。
陶禾,我知道你很好,但是,我很恐惧,我需要走的更远,爬的更高。
我要权力,我要他人的敬畏,我不许任何人说起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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