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边的羊汤店

发动机的声音掩盖不了远处传来的雷声，天色原来越沉重，远处乌云好像要压下来一样。我把车靠近路边停了下来，降下车窗的玻璃，仔细听着一声声雷的轰鸣。

下了车爬到车头上，往前面看了看，这里距离下一个镇子还有三个小时的车程。如果一会儿雨下起来，可能会走的更慢一点。我远远的看着要去的方向，那边乌云密布，迎接我的，应该是暴风雨无疑了。

走出去没多远，玻璃上开始出现零星的雨点。伴随着雨越来越急，车速也慢慢的降下来，却依旧能看到挡风玻璃上倒流的雨水。

晚上五六点左右，天色已经是漆黑一片了。远处时不时的会有一道闪电撕裂黑夜，好像是一个不服输的人，在努力的冲破身上的禁锢。

我的心里感受到了一种恐惧，这种感觉是很久不曾有过了。车灯照射不到的地方，似乎什么动物在那里，鸣叫、嘶吼。他们好像要朝我冲过来，把我的身体撕裂，把我的灵魂吞噬。

我到了小镇上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这里的店铺都在这一条主干道上，因为暴风雨的关系，很多店铺都已经关门了。只有零星的几盏灯亮着，都是些小宾馆，门口停着一些货车。

接着往往前走，原本的烧烤摊没有摆出来，只有屋里坐着几桌人。因为风太大的关系，炉子上的火早已经化为灰烬。门口的车也都已经停满了，没找到可以停车的地方，只能看看前面还有没有什么可以吃饭的地方了。

逛了一圈下来，除了那家烧烤店，还有一家羊汤店开着。两个店的情况截然不同，羊汤店里基本没什么人。不知道是时间的关系，还是位置的原因。

这个点的位置相对偏僻一些，门口有一片很大的空地可以停车。停下车之后，我冒着雨跑到店里，问道还有什么东西吃吗？

现在时间已经是凌晨了，店里也没有人，不知道是不是关门了。听到我说话后，柜台后边站起来一个人，说道，

“有，有，您吃点什么？”

我看了看墙上的菜单，只有羊肉汤和羊杂汤，价格不同，里面放的肉的数量也不一样。我要了一碗中等价位的，碗很大，里面的肉也有也有不少。

可能是前期的处理不太好，羊肉的膻味很重，大概这就是有些人不愿来这里的原因。我很少吃羊肉，小时候偶尔吃羊肉也是爸爸去宰羊的人家里买。妈妈的做法也比较简单，每次吃的时候，羊肉的膻味都是比较重的。

我也从小喜欢上了这种味道，后来妈妈学会了更多的做法，用的调料越来越多，味道也越来越好。调料的味道多了之后，羊肉本身的膻味就被处理掉了。慢慢的，我走过地方越来越多，吃到的羊肉也越来越多，可是那种味道，却再也没有吃到过了。

店里只有六张桌子，其中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些凌乱的杂物。我能看到的，大概有几本小学的书和作业本。那张桌子后面有个简单的摇椅，上面躺着一个小女孩，盖着一个薄薄的毯子。

老板娘来来回回的忙碌着，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只是一会儿出来提一桶水进去，一会出来从冰箱里拿点东西。店里除了我没什么客人了，厨房没有门，能听到里面的声音，也经常会被突如其来的雷声掩盖过去。

过了十几分钟，老板娘端着一个盘子从后面走出来，接着从柜台上切了一块饼。收拾了一下女儿的作业，从那个桌子上坐下，盘子里不知道是炒的什么菜，只不过她切的那一块饼，是刚才给我切的时候剩下的。

我想起了之前在网上看到的一个视频，一个卖豆腐的老人，在给人称豆腐的时候。多称了一点，随手捏下来一块，放到了自己嘴里。很多人都觉得这样很不卫生，直接用手捏。而后来，这些声音都被一个声音掩盖了，至少他自己敢吃！

在这样的小镇上，来检查的人基本也只是走个过场，只要不是特别的脏乱差。给递盒烟，塞点钱就能过得去。

吃完饭后，我结账准备走，到门口的时候掀开帘子看了看。从店门口到我的车大概有五六米的距离，而这段距离对我来说却非常遥远。我能看到冰雹砸在地上，灯光照耀的空中的雨滴，到处飞来飞去，不知道打落在哪里。

我回到店里坐下来，说了一句，

“还是等会儿再走吧，这会儿雨有点大。”

老板娘笑了笑说，

“没事，在屋里歇会儿吧，这雨出去了，没走几步身上就得湿透了。”

我在离门最近的桌子上坐了下来，通过旁边的玻璃，能看到路面上被吹得来回飘荡的水。时不时地空中还会飘过一些东西，不知道是塑料袋还是别的什么。老板娘吃完后走过来看了看外面，说道

“这雨真是太大了，地里的庄稼又要遭殃了。”

老板娘从我旁边的桌子上坐下，从口袋里掏出来一盒烟，递给我了一根。看她吸烟熟练的动作，我无奈的笑了笑，刚才我想在屋里抽一根，强忍住了。

我们两个人聊了起来，说起了这么晚他怎么自己在店里。她说早晨孩子爸爸还要去市场上进货，要早起，就先去楼上睡了。晚上基本没什么人，特别是到了这个点了，自己一个人能顾得过来。如果不是我来了，估计她也要准备关门了吧。

她问我来这个镇子做什么，我说出差路过，工作性质决定了每天到处跑。我和她说起了路上的所见所闻，说到很多地方的时候，她说年轻额时候她也去过。和我说起了之前她去的时候，那些地方是什么样子。我按照她说的位置，和她说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我们聊了很久，窗外的雨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她说要关门了，看我也走不了了，她抱着女儿上去睡，让我在那个躺椅上睡一宿。我看着窗外的情况，确实走不了了，道谢之后，就留了下来。

屋里的电器都关上之后，我开始清晰的听到窗外的雨声、风声、雷声……以及那些我无法分辨的声音。闭上眼睛之后，我的大脑好像变得越来越清醒，各种声音在耳边嘈杂着。

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早晨被开门声惊醒。从椅子上坐起来，看见门口有个中年男人打开了门，应该是老板，看到我起来后说，

“时间还早，再睡会儿吧”。

我看了看时间，还不到六点。窗外丝毫没有要天亮的样子，阴沉沉的。下了一夜的雨也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雷声持续轰鸣着。老板摇了摇头，说，

“这鬼天气，市场上也没什么人。”

老板又把门关上，走过来和我打了个招呼。他的腿脚不太方便，应该是受过什么伤。和我打了个招呼之后，就上楼去了。我躺在椅子上，接着睡了过去。

一直到十点多我再次醒过来，老板和老板娘已经收拾东西准备开门了。

走到门口看了看，街上已经停满了车，应该是都困在这个小镇上了。这样的天气没人敢继续往前走，前面是上百公里的山路，就是平常的天气，都要格外小心。

中午的时候，店里没什么客人，老板娘做了几个菜，叫我一起吃点。老板拿过来一瓶酒，他是东北人，听着说话特别的亲切。几句话下来，就开始称兄道弟。

他年轻的时候去西边打工，有次回家的时候路过这里。也是碰到了大雨，好几栋老房子塌了。他和几个工友冲进去救人，不小心把自己的腿给砸伤了。老板娘一家人就是被他们救出来的，那时候老板娘19岁，老板21岁。

后来伤虽然治好了，可是腿上落下了残疾。老板娘问老板能不能留在这里，因为家里只有他一个女儿，父亲母亲也在塌方中受了伤。老板留了下来，两个人就在一起了。

老板一开始在镇子上的一个修理厂打工，后来老板娘出去的时候，学会了做羊汤的手艺。回来之后，两个人借了点钱就开了这家羊汤店。

我又在店里住了一天，到了临走的时候，偷偷的转过去二百块钱。天气已经变好了，外面的几张小桌子也摆了出来。客人慢慢的多了，怕打扰到他们，我没有和他们告别，因为以后总会再来的。

走到了山里的时候，虽然天气好了，依旧开的很慢。前面时不时地就会出现一个水坑，我无法去判断那个水坑有多深，可能很浅，也能陷进去就出不来了。

我的一个叔叔是开羊肉馆的，打电话要了一个做羊汤的配方，给他们发了过去。

出了一个山谷之后，我隐隐约约的看到了远处的彩虹。虽然很模糊，时隐时现，总会出现在我的眼中。它该是是无尽黑暗的风雨中，指引着坚持过去的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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