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蛋和脑子哪个更重要

10年，本科毕业，一开始没想过要留京，但同学都咋呼着去面试，我也就跟着一起去了，三流大学，扩招本科，学校唯一值钱的就是北京两个字，而我呢，商务英语专业，英语四级都没过，浑身上下除了一张脸，就没别的能拿得出手。

就算机会多，但好工作还是没一个砸我头上。

转悠了半个月，进了家中型企业做前台行政。

其实当时有两个选择，一个行政前台，一个内容运营。

一个是我当时都不知道运营是个什么东西，再一个当时面我的人事张嘴就问能接受加班吗？

刚毕业，再加上性格算是不求上进？我连犹豫都没犹豫，直接拒绝，扭头就走。

行政嘛，大事没有，小事一堆，公司不大，也不是创业阶段，从来不加班，天天没事就闲着和另一个小姑娘聊天打嗑，说说代购聊聊口红颜色。

其实有时候我觉得行政这个岗挺让人无语，手里握着公司的大章，却没有相匹配的权力。

工资也不高，基本月月月光。

就这么混了一年。

年底了要开年会了，我开始忙起来了，忙着打电话定场地，忙着和各部门敲节目。

公司行政就俩人，我还算老资历，年会是我牵的头。

最后合照的时候，不知道是老板喝大了，还是真觉得我卖力气了，说我是大功臣，把我推到最前面，还大喊着，月月姐最美（名字里有个月）。

人啊，都有虚荣心，尤其是女人，我当时差点美坏了，简直觉得自己到达人生巅峰了，上个厕所都昂首挺胸。

直到年终绩效考核一巴掌甩到我脸上。

从人事那传出来的消息，我的绩效是C，当时刚开始有绩效这东西，也没什么花头，A是双薪，B 是正常，C 就滚蛋。

一点不夸张的说，我当时听到消息的时候都傻了，我脑子从来没转那么快过，我那么努力，我还最美……最重要的是，我银行卡里就剩不到一千块钱，下个月的生活费还在公司财务帐上躺着。

我很清楚的记得那天，那是腊月25小年，公司通知三天后发绩效的正式邮件。

我现在都不知道那三天我是怎么过来的。

不是没想过跳槽，但年底了，就业形势惨淡，一个给我打电话的都没有。

我的评级是B 。

点开邮件看见我评级的时候，我嘴唇都激动的有点哆嗦。

但都没等我笑出来，旁边的小姑娘就哭起来了，她是C 。

几乎没给反应时间，当然下午人就被开了。

当时那种感觉就好像一盆冷水从头浇到了脚，唇亡齿寒，没有什么时候比那一刻更让我体会深刻了。

回到出租屋，躺在床上，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笼罩着我，没有存款，业务能力刚刚及格，更别说什么核心竞争力和不可替代性了？

就跟今天下午走的那个一样，上午开，下午就让走人。

那一晚我一宿没睡，在想明天，想我的未来，想三年后的我，想五年后的我，想十年后，脸蛋垮了的我。

越想越害怕，我忘了，在这个城市，安稳就像温水煮青蛙，不知不觉中就能要了你的命。

那是我最果决的一次，没犹豫，第二天就递了辞职信。

公司没留。

过年回家，我没说自己辞了工作，因为我知道，说了，等着我的会是什么，相亲，结婚，猜都能猜出来，北京压力大，但却更自由，各种意义上的。

年后回京，跑人才市场，拖朋友，跑公司投简历。

一没学历二没经验，我处处碰壁，出租屋退了，我跑去城中村租了地下室。

最惨的时候，一天吃两顿，一包泡面掰两半。

就在我真的要吃土的时候，一个广告公司的人事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去做策划。

我挂了电话就哭了，伸手朝朋友借了五百。

策划不靠脸，靠的是脑子。

甲方爸爸的臭脚不知道舔了多少次，出的本子不知道被甩了多少次，但我都没放弃，我现在都不知道当时撑着我的是什么。

真难过，委屈过，偷偷躲在被窝里咬着被角哭过，也在马路上甩着包嚎啕大哭过。

但我没放弃过，知道我自己差的多，我拼命学，跟同事学，买书回去自己看。

我工作的地方离住的地方要一个半小时，但两年，我一次没迟到过。

我离职前的半年，升到了小组长。

因为苦过，尝过手里没钱的滋味，我对待每一份工作都兢兢业业，每次想放弃的时候，我都会想想收到绩效邮件的那天晚上躺在床上的我。

一路打拼，不从懈怠。

到现在，这已经是我在北京呆的第十三个年头了，三十出头，我坐到了上市公司广告创意总监的位子。

可能有朋友会说，为什么不趁着年轻漂亮找人嫁了。

……那不一样。

最后，北京生活不易，与诸位共勉。

高筒靴哒哒踩着大理石地板，羊绒大衣裹着寒气从门口撞进来。

小巧的哑光红挂链皮包往椅背上一甩，一边伸手去捞桌子上的抱枕，一边扭头笑着：“早啊！”

“早啊，月月姐！”问好的声音一顿，对面的视线直白的在我脸上停了一秒，然后惊喜的扬了两个调，“月月姐，这是MAC的小辣椒！！！”

我手上动作不停，侧身时却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眼底的好心情上调了不止一个度。

转头佯怪，“大惊小怪什么！”只是嘴上说着，唇角却忍不住轻轻抿了抿。

女人的口不由心啊！

……真没办法。

“什么时候买的，快说！”对面的女孩不依不饶的拽着我的手问。

我假装着轻轻拖了拖手，不是很在意的挽了挽落在耳边的碎发，“就上次出去玩的时候，闲着没事逛了逛免税店。”

女孩还要拽着问，我刚要说一下价格，旁边办公室的门却开了，一油乎乎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出来，眼睛从前台还黑着的电脑屏幕上划过去，笑着说，“美女干活吧！”

我想笑着说几句软话，可看着人事主管满脸的油光，辗转半天却只是软软的应了个好。

扔下手里的抱枕，趁着人事主管转身的空档，飞快的从包里掏出小镜子，扫了眼自己的嘴唇。

“美女们，动起来，年会没几天啦！”人事主管在前面拍着手。

唇色让我满意的勾勾嘴角，不枉我紧衣缩食半个月。

站起来，修身的裙摆透出一缕香风，脚下哒哒的跟了上去。

我，杨月，性别女，年龄25，三流本科，三流专业，从事行政前台工作两年。

行政大事没有，小事一堆，看着很忙，却也能抽空刷刷淘宝。

一年到头，负责过最大的项目就是年会，最忙的也是这时候。

联系酒店订会场，布置会场，找各部门敲演出节目，顶着我的辣椒红团团转了两个周，终于渡过了这一劫。

公司老板例行公事的演讲，开场舞，部门表演，吃喝前，我又跑着把各部门拽上台，来了张大合影。

公司老大笑呵呵的对我说着辛苦，然后做做样子，把我推到最前排，“大功臣，到最前面站。”

周围人起着哄，把我推到了最前面，我想强忍着不笑，但怎么都没忍住。

摆着姿势，公司老大突然喊了一句，“月月姐姐最美！”

同事跟着起哄一起喊，我脸上假装羞恼的挥手，脸上和心里却是止不住的笑。

女人呀，虚荣心谁也不缺。

那一晚，我差点喝多了，回家甩掉鞋，掏手机却不小心点开了智联招聘。

首屏第一条就是，hr直聊。

我笑笑，把自己甩到了床上。

这最美的月月姐姐让我的好心情置顶一周。

只是这最美还没从我心头落下去，一盆凉水就兜头朝我泼了下来。

年度绩效考评。

年会紧跟着就是年终奖，年终奖有多少，看你的绩效。

公司里人心浮动，班上班下，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个话题，刚开始我还没感觉，一直美滋滋的沉浸在大老板的那句月月姐姐最美里。

直到那天我去茶水间撞上了行政和人事组的同事在咬耳朵，我隐隐好像听见了自己的名字，而等我一进茶水间，他们就立马闭嘴，眼睛小心翼翼的从我身上扫过去。

我本能的觉得不对劲。

中午借了吃饭的机会，我拉着行政的小姑娘出去吃了顿饭，把话套了出来。

“月月姐，他们说你的评级是C。”小姑娘小心翼翼的说。

不夸张的说，我好像被当头来了一锤。

C……就是要开你。

我那么忙，为了年会，大老板还喊月月姐姐最……

我脑子从来没有转的这么快过，我在努力的细数自己的成绩，但到最后，我发现，自己拿的出手的只有年会。

心瞬间凉透了，对面的小姑娘喊了我好几声，我才反应猛的过来。

呆呆的跟着走回去，坐在座位上，闭着眼睛，眼前走马观花的过了我在京的这两年。

大学三流，专业不行，学校最大的优势，就是牌子上有北京两个字，大学玩，个人专业能力差，唯一的优势就是一张脸。

稀里糊涂的当了行政，没有目标，有的只是过一天混一天。

更别说什么核心竞争力了。

如果有天，脸蛋垮了，年老色衰的我能干什么？

满心冰凉。

我战战兢兢等了三天，等到了公司邮件。

我不是C，是B-。

旁边的小姑娘是C。

但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在某种意义上，我和她是一样的。

我摸了几次手机，点开了几次智联招聘，看到标红置顶的急聘，不限专业不限经验……

那一天，我又涂了我的小辣椒，只是这一次旁边没有年轻的小女孩一惊一乍的跟着喊。

我辞职了。

半个月后，我照旧涂着我的小辣椒，风风火火的进了那家创业公司。

这一次，我要的不是虚荣和爱美之心。

我做的是策划，它不看脸，要的是点子。

我不知道被甩过多少次本子，也不知道熬过多少次夜，委屈过，在被窝里偷偷哭过，但从来没放弃过。

“美女，麻烦帮我带一杯冰美式。”我走过前台，看着前台那年轻人手忙脚乱的把镜子扔进抽屉，笑了笑，走进属于自己的办公室。

阳光透过落地窗，划过我的栗色短发。

我，杨月，性别女，32岁，上市公司广告创意总监。

安稳有时候一定意义上就等于平庸，有时候起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选择，机会很多，看你如何选择关于你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