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以「我的夫君啊,他是整个皇朝头号的废物」为开头写一篇甜文?

玉竹加盟网 2023-06-23 10:12:43

【导读】(已完结)我的夫君啊,他是整个皇朝头号的废物,可我还是得嫁给他。因为,我是被我们家卖给他的。我嫁给了不爱我的公子,他将我锁在深宅大院,不许踏出半步。深夜,隔窗的公子声音喑哑,低唤我闺名,我看清眼前场景,红着脸转身欲逃,被他逮住。他语气危险:「乖,既然撞见,就别想跑了。」1.「你说你要找谁?」京城段府,屋檐错落。我背着盘缠站在朱门前,对段府的守卫比比划划。「段荆,我未婚夫。你们府里最温和,笑起来最好...



(已完结)


我的夫君啊,他是整个皇朝头号的废物,可我还是得嫁给他。


因为,我是被我们家卖给他的。


我嫁给了不爱我的公子,他将我锁在深宅大院,不许踏出半步。


深夜,隔窗的公子声音喑哑,低唤我闺名,我看清眼前场景,红着脸转身欲逃,被他逮住。


他语气危险:「乖,既然撞见,就别想跑了。」


1.


「你说你要找谁?」


京城段府,屋檐错落。


我背着盘缠站在朱门前,对段府的守卫比比划划。


「段荆,我未婚夫。你们府里最温和,笑起来最好看的那位。」


千里进京,我终于寻到素未谋面的未婚夫府上,如今风尘仆仆,灰头土脸。


段府的守卫神色倨傲地打量我一眼,突然眸中一亮,对我背后遥遥一指:「我们公子在那,自己去。」


一回头,灰瓦窄巷深处,一白衫清秀公子正被人堵在巷中,神色死寂:「且宽限我几日,实在手头紧,没钱。」


他身材偏瘦,生得白净,与我传闻的未婚夫一般无二,叫人心生怜爱。


只是那堵他的恶棍实在可恨,他高我未婚夫一头,手执马鞭冷笑:「继续跑啊!怎么不跑了!欠小爷的几两银子什么时候还?」


「光天化日!你们怎么不管呢?」我心焦气躁,质问守卫。


段府守卫斜睨我一眼:「大公子的事,谁敢管?」


「你们……」我急了眼,待马鞭即将落在我未婚夫身上那一刻,冲过去展臂挡在他面前,壮胆骂他,「你怎么打人呢?」


时值正午,院墙内的石榴树蹦出一条,郁郁葱葱,拦住酷烈的灼日。


我眯了眯眼,瞧清恶棍样貌:面目俊美,高傲冷峭。


薄唇犀利,眉若刷漆,身着红袍,肩宽窄腰,是个顶好看的恶棍。


恶棍俊眸一眯,言简意赅:「你谁?」


「我是段荆的未婚妻,有什么事冲我来!」


他听到「未婚妻」三个字,先是一愣,继而目光变得耐人寻味,轻轻哦了一声:「段荆的未婚妻?」


我鼓足勇气应道:「正是。」


「你可知段荆是谁?」他饶有兴味,鞭子不轻不重地摔在手心。


「我自然知道,段府的大公子,京城最好的男人,纵使他欠你银钱,也不该……不该擅用私刑……」


恶棍脾性甚好,倒背手反问:「既是全京城最好的男人,怎会娶一土包子为妻?」


我被他一噎,怒道:「你管他作甚,我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非他不嫁,他非我不娶,轮到你一外人置喙?」


恶棍冷笑一声:「牙尖嘴利。」


突然眼前光景倒转,我被人扛在背上。


那恶棍扛着我,扭头就走。


回过神来,我惊惶喊道:「你……你不要乱来……我夫君欠你的银子我会慢慢还的……我不卖身……我要为他守节!」


「小爷真是谢谢你,既如此钟情于我,那此刻,洞房也不算委屈了。」


我一听,愣住了。


谁钟情于他了?


远处的文弱书生劫后余生,松了口气,对我抱歉一笑:「姑娘……我已有妻室,你认错人了。他才是。」


轰!


这个事实过于残忍,我呆愣在他人肩膀上,看那方窄巷越来越远,转个拐角,白衣公子消失不见。


途经大门,方才两个缩头缩脑的守卫对着恶棍恭恭敬敬唤了声「大公子。」


他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扛着我旁若无人地进了府。


如今,我趴在段荆的肩膀上,被颠得翻江倒海的,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被人耍了。


我念叨上百遍,温润如玉、待人宽和的夫君,压根不存在。


这桩婚事本就仓促。


数月前,我弟弟惹了事,赌坊的人要砍他的三根指头抵债。


恰逢从京城回乡的大姑上门说媒,说段家大公子性情温和,有学问,会疼人,重金求妻。


家中急着用钱,爹娘一把鼻涕一把泪,求我答应。


我想着,这种世家公子怎会瞧上我?


仔细询问一番,才知他年幼丧母,父亲在他三岁那年伤了腿,不便于行走,家中的担子全靠他一人担着。


京中都是富户,哪肯叫闺女嫁过去受苦。


段公子的继母便托大姑在家乡找个知根知底的老实姑娘。


大姑偷偷跟我说:「段公子在……某些事上不太行,你嫁过去,将来没莺莺燕燕的糟心事,赚了的。而且,聘礼只多不少。」


我听大姑描述,只觉此等光风霁月举世无双的好公子命途多舛,他肯要我,我便衷心待他,与之举案齐眉。


聘礼到家的当日,爹娘便收拾好了包袱,催我上京。


一路走来,风尘仆仆。


哪想,段荆根本就是个恶棍。


只怕是此人在京城恶名昭著,无人肯嫁,才将稀里糊涂的我拽火坑里。


转过回廊,一方山石花草繁茂的小院赫然出现。


段荆的身量很高,我趴在他肩上,能碰到树梢的石榴。


只是现下我无心观赏此等美景。


一路畅通无阻,他将我扛进一间四面大敞的书房,丢在小榻,眯眼细瞧我:「就是你收了我家两千两?」


两千两!


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当下激动地站起来,与他争执:「你信口开河!明明是二十两。」


为了证明,我急忙摊开手,手心躺着几两碎银。


「我爹娘说穷家富路,给了我一半当盘缠!」说罢往他手里一塞,「我不嫁了!还你,剩余的钱我慢慢还。」


段荆盯着我手心中汗涔涔的几两纹银,突然笑了:「十两,你是真蠢还是假蠢。」


他当地一脚搁在桌案上,修长的手指勾了勾腰间红樱环佩,扬唇一笑:「瞧清楚了,小爷一件配饰就值五百两,十两,连个蛐蛐都买不起。」


我哪里晓得十两银子在段荆眼里,不过是吃喝享乐的钱,吓得后退一步,想通前因后果,僵在原地。


弟弟的三根手指,怎就值区区十两。


爹娘不是嫁我,是联合大姑,诓我卖我。


上京的心酸、惊惧、委屈,在这一刻骤然涌至鼻腔,在即将宣泄的前一刻,被我死死压住。


我低下头,默默红了眼眶。


段荆提起袍子,好整以暇地坐下,欣赏我低落的反应:「怎么,想明白了?只怕你爹娘卷了这笔钱,远走高飞了。收了钱还敢跑,我打断他们的腿。」


他说话尽往人肺管子上戳,但话糙理不糙。


爹娘的心思我不是不懂,总想着忍忍就过去了,忍到最后,把自己的一辈子给赔了。


如今,只好认命。


我忍着哽咽,「我不走,你别为难我爹娘。」


段荆笑容倏然转冷,「叫什么名?」


张挽意,扬州人。」


现下我就像条放挺的鱼,横竖蹦跶不起来。


「挽意。」段荆细品,拿鞭子挑了我下巴,对窗细赏,「看你老实,长得也行,会什么?」


「做饭、织布、种田、喂鸡……」


「啧。」段荆面露嫌弃,「谁要听那个,斗鸡会不会?」


我茫然 摇摇头。


「斗蛐蛐儿?」


又摇头。


「唱曲儿?猜酒?划拳?骑马?」


……


段荆的脸色越来越臭:「你怎么什么都不会?」


我承认,段荆生得好看,眉宇疏朗,俊美无俦,像书画中走出来的,可就冲他这份荒唐劲儿,我喜欢不起来。


心里排斥,说话就不好听,近乎木讷道:「我是小门小户出来的,您瞧不上我,就拿我当丫鬟使,再娶他人便是。」


段荆怪笑一声,「两千两的丫鬟,小爷喊起来烫嘴。」


……


眼下他看我,是哪都不顺心。


我初来乍到,自然不可能住在段荆房里。


段荆盘问完,似乎多看一眼都嫌污了耳目,端碗新茶靠在窗边,叫我退下。


段荆院中只有一名小厮,叫春生。


性情温敦老实。


春生领我到一间不起眼的屋子前,对我客客气气道:「姑娘安心住下,有公子撑腰,在府里受了委屈不要憋着。」


我哪有资格叫屈,人家是大户人家,说话好听,但人要摆正自己的位置,才能活得舒坦一点。


我向春生道了谢,推开小屋。


屋舍没想象中简陋,日常用具一应俱全。


比起乡下漏雨的房子好了不知多少倍。


待我收拾妥当,春生去而复返,满脸歉意:「姑娘,公子方才饿了,叫您做五盘糕点送去。」


我就知道天底下没白享的福气。


幸好只是糕点,费时费力却不闹心,我痛快应下,收拾好东西便转身去了小厨房。


一路嘀咕,段荆那身量,当真吃得了五盘糕点?


许是他有喜欢的姑娘,拿了讨姑娘欢心。


小厨房里应有尽有。


如今四下无人,我揉着面团,想起弟弟小时候蹲在灶台边虎头虎脑的样子,心里越发酸涩。


好好的孩子,怎么就染了赌,把爹娘的棺材本都赔进去了。


想到伤心处,眼泪止不住一串串地往地上掉。


外头小院突然传来说话声。


「张姑娘远道而来,哪有先被大公子收进房的道理,现下夫人正在前堂等着,命我带张姑娘前去相看。」


来人声音端庄威严,年纪有些大。


春生温和又不失礼地替我回绝:「公子吩咐了,要吃姑娘亲手做的糕点。姑姑也知道公子的脾气,若有违抗不得掀了房顶去?」


我初来乍到,若因我让段荆和段夫人生了嫌隙,往后更难立足,于是擦干净手,匆匆走出,「春生大哥,锅中那盘熟了,便是五盘,你替我看会柴火,我去去就来。」


院中站一位老妇,衣着低调奢华,抬眼不冷不热打量我。


春生神色凝重,「姑娘,您不必……」


姑姑清清嗓子,打断春生:「既然姑娘愿意,便请吧。」


我觉着此人跟我们隔壁的小宋婶子有一拼,生了副不好相处的面相。


门第是横在我和段荆中间的一道鸿沟,此行必定波折良多,于是折身回去端糕点出来做个乖顺样子。


姑姑一双三角眼在盘子上粗略打量,什么都没说,扭头带我穿府而过。


暑热时节,段府粉墙环护,绿柳周垂,八字回廊外,绿藤密布,冷寂幽然。


我上京沿途多番打听,知道段家是京门大户,祖上有从龙之功,出过一位贵妃。段老爷,也就是段荆的父亲,与当今风光无两的端王爷有一丢丢血缘关系,这几年腿伤了,在朝中担着个文差,官至三品。


越晓得段府门楣之高,我对这门亲事,便越不抱希望。


还不出聘礼,便只能委身做妾或是奴仆。


盛夏天热,屋门大敞。


一进院子,垂藤下,段荆翘着二郎腿,俊眸醺然。


众人中,独他一身红,墨发高束,清风朗月,分外扎眼。


真是生得俊美,穿什么都好看。


他余光瞥见我,蹙眉道:「你来做什么?回去!」


「既明,不可无礼。」上座的一中年美妇端庄威严,语调柔软宽正。


段荆收声,目光随我入堂,神色郁郁。


我端一盘糕点,在满屋注视下,向段夫人见礼。


还没结束,四周便传来低低的笑声。


「她姿势好奇怪。」


「乡下来的,没什么见识。」


我生在乡间,嫁入高门大户是此生不敢想的事。


得别人得不到的东西,就要承受别人尝不到的艰辛。这点道理我懂。


我看向段荆,只见他垂眸,不动神色地把玩腰间玉佩,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段夫人目光一扫,场中寂静无声。


她朝我招手,腕间环佩叮咚:「好孩子,过来让我瞧瞧。」


我端着盘子,想放在小桌子上,可那里早已摆了糕点,放地下又不行,一时间犯了难。


他们并不想要这份蹩脚的见面礼,而我又无法安置,一时僵在当场。


尴尬中,段荆声音冷冽幽然:「赵姑姑,你眼瞎了?让少夫人亲自端过来,你是干什么吃的?」


赵姑姑便是送我来的姑姑,她因我挨了顿骂,脸色不太好看,低声道:「老奴失礼。」恭顺地从我手中接过盘子。


段夫人握住我的手腕,拉过去,眼中满是欣喜:「是个心灵手巧的好孩子,婚期定在下个月,等你与既明完婚,我便把咱们段家最大的房产送你们,只要你二人琴瑟和鸣,我和你伯父便放心了。」


我听完,一愣,下意识地再去看段荆。


他还是那副模样,不甚在意,仿佛此话已听了千遍万遍。


我忍着心里的异样,笑笑:「能嫁进段家是我的福气。伯母您客气了。」


话落,四周又是一阵低笑。


「口齿笨拙,难当大任。」


「段府岂能交给一介村妇?」


段夫人只笑,也不说话,可见不是真心待我好。


我为做糕点站了一下午,早已腰酸腿软,心中盼着早些回去歇息。


眼角余光中,段荆长腿一伸,站起,懒散道:「过来,跟我回去吃饭。」


意识到他是对我说的,我心生感激。


段夫人却不松手,嗔他一眼:「你这孩子,挽意待字闺中,岂能跟你同吃同住,不如住在我院中。」


段荆薄唇紧紧抿起,神色晦暗难辨:「你自己选。」


可言语中警告之意昭然。


我手心汗涔涔的,对夫人说:「伯母厚待,挽意小门小户,没那么多规矩,我和……大公子早晚要在一起的,就……还是住在他房中。」


一旁的几位姨母面露难堪之色:「果真是上不得台面,生怕白得的夫君跑了。」


我没有反驳,默默抽回手,走回段荆身边。


段荆目光落在我的脸上,盯了一会儿,突然扬唇一笑:「咱们家,我最讲规矩,她若待惯了别人的院子,惹了我嫌,别怪我不要。」


原本段夫人还想说什么,段荆此话一出,她硬生生打住,生怕我和他的婚事黄了。


「罢了,你情我愿,我这个做长辈的也不好说什么。」


出了院子,段荆在前面走,我默默在后面跟。


日头西斜,余热不足,晚风清徐,枝头石榴花灿烂成簇。


我沉溺于美景,一时不察,竟狠狠撞在段荆后背上。


待我站定,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压住脚步,回身面色不善地狠盯着我。


「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怯生生并脚站好,刚好碰到一处花枝条,芬芳摇曳,落满肩头。


「我做够五盘了……」


段荆拂落茜色的石榴花,气息徐沉:「不是问你这个,夫人留你,你怎么不应?」


我不解地皱眉:「她不喜欢你,我为何要应?」


段荆一愣,表情耐人寻味,半晌轻叱一声:「你懂个屁。」


我一哏,没憋住:「她都要把你撵出去了,能喜欢你吗?」


他才懂个屁,大傻子!天大的傻子!


段荆瞥我一眼:「你敢跟我犟嘴?」


「不敢。」


段荆没说话,背着手往前走。


我跟上,小声嘟哝:「你下个月成婚,就要搬出去,不是分家是什么?我不懂你们高门大户是什么规矩,但在我们那,长子分家,等于被赶出去。」


段荆猛地停住脚步,回头黑沉沉地盯着我:「我分家了,没钱了,段府将来也不是我的,你还跟着我干什么?」


我绞弄着手帕,瞪大了眼:「我卖给你了呀!」


「你卖给李氏了,不是我。」


说完,段荆咔嚓折断频繁拂面的花枝,抛进深不见底的湖水中,大步消失在道路尽头。


我一头雾水问跟来的春生:「李氏是谁?」


春生耳语:「段夫人。」


我哦了一声:「他脾气可真差。」


春生欲言又止,半晌叹了口气:「姑娘,以后还是少同夫人来往。公子恼了,且有得哄呢……」


哄谁?


哄段荆吗?


我可不会自讨没趣。


我知道段夫人还有个儿子,是段府的二公子,段渊


来段府的第三天,就在院子里撞见了他。


真真是生得玉一般的人。


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着月白广袖自竹林间而来,如众星拱月,途经我身侧,二公子驻足侧目:「可是扬州来的嫂嫂?」


大姑似乎是照着二公子的模样来诓骗我的。


温文尔雅,满腹诗书的是二公子,待人温和、克己复礼的也是二公子。


我抱着一筐晒干的枣,怯生生地对他行了个礼。


春生说段荆不在意礼数,也不肯教我。


院子里没有女眷和丫鬟,以至于我的礼数毫无进步。


二公子一笑,眼眸如水中倒映的秋月,澄澈皎洁。


「嫂嫂不必多礼。」


我红着脸退开。


紧随在二公子身后的女子笑道:「瞧姑娘举止生疏,莫非不是京城人士?」


我这才瞧见二公子身侧的女子明眸善睐,貌美如日月生辉。


二公子笑着提醒她:「扬州来的。」


「难怪,」她走到二公子身边,亲亲热热地唤了句:「怀深哥哥,莫让伯父伯母等急了。」


二公子点点头,途经我身边的时候,微微一顿:「嫂嫂,礼数在心中,不必苛求,自在些便好。」


真是个让人如沐春风的人。


人都走远了,春生轻咳一声,提醒了我:「姑娘,该回了。」


方才的惊鸿一瞥在我心中掀起波澜,以至于途经窗格下,段荆喊我都没听见。


突然一束枯枝勾住领子,朝后面扯去。


我趔趄几步,在窗边摔了个屁墩儿,一抬头,发现段荆靠窗,手中挑一削皮后的石榴枝子戳弄我:「进来,大热天不嫌晒。」


我哦了一声,进屋在离他很远的地方坐下。


段荆皱皱眉:「我还能吃了你?过来!」


我挪挪屁股,再靠近一些。


他捏着折扇,敲敲桌面:「沏茶。」


我依言照做。


段荆啧了一声,眯眼打量我:「肩平臂垂,手要稳,斟茶时微微颔首,别拿鼻孔对人。」


他的语速很慢,我乖乖任他摆弄。


斟完,他又让我喝。


「饮茶要慢,半口就止。背不要坨,吞咽不能出声。」


我含着一口滚烫的茶,和他四目相对,下一刻:噗……


滚烫的茶汤喷了段荆一身。


段荆一张玉面瞬间阴沉:「张挽意!你找死!」


我短促地呼吸着空气,眼里带泪,委屈巴巴道:「烫……你还不让我吸溜着喝。」


他被气得不轻,闭上眼深吸几口气,勉强稳住本就不好的脾性:「你方才见谁了?」


「二……二公子和一位……」


「喜欢他是不是?」段荆都没让我说完,讥嘲,「想走要趁早,我还能替你这蠢物拉纤保媒。」


我一听便生气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喜欢他的,虽然……虽然爱美之心……」


「张!挽!意!」段荆扔了花枝,冷睨着我,「小爷这里规矩大,不想学趁早找别人!」


我道是他抽哪门子疯,合着他喜欢跟二公子唱反调,二公子让我随性些,段荆便要教我规矩。


无非是小孩子的一时意气,我见多了。


我瞪了他半晌,坐下,重新端起茶杯:「我喝就是了,你说怎么喝,我就怎么喝。」


段荆沉默片刻,突然夺过去,扔在桌子上:「你是泥人?一点脾气都没有?」


我老老实实道:「发脾气没用,只要能吃饱穿暖,我别无他求。」


段荆的火拱起来,不上不下,半晌语气不善道:「把竹筐拿过来。」


「啊?」


「不是要抠枣核?」


我噢了一声,眼睛都亮了:「相公要帮我吗?」


段荆闻言,动作突然滞住,轻轻瞥我一眼,冷笑道:「不用帮忙就算了。」


「用!用!」我一把拉住他的手,亲亲热热地把枣塞进他手里。


段荆突然攥住我的手腕,细细摩挲。


一双黑眸紧盯着我,仿若幽狼


被他触碰的地方有些奇异的麻痒感,我害怕极了,试探道:「你是不是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什么?」段荆眼神幽深。


「比如山药之类的,我怎么手麻呢?」


段荆额角轻轻一挑,垂下眼:「蠢物。」


我被他没头没脑地一骂,也不高兴了,和他面对面低头做活。


奈何段荆五指生得过于精致,总勾着我目光往那边偷瞧。


只见他左手捏小刀,利落漂亮地一剜,圆润的枣核便跳出来。


他哼了一声:「看什么?呆头呆脑。往后再多瞧旁人一眼,我挖了你眼珠子。」


我缩缩脖子,觉得他真能做这事,踯躅很久,乖乖招认:「那我瞧得最多的就是……」


在他阴沉的目光中,我供出了春生的名字。


门外的春生失手打翻了恭桶,被隔壁的婆子骂得狗血喷头。


段荆手中捏着刀柄,闲闲敲在桌面:「张挽意,你是老实,还是没脑子?」


我瑟瑟地缩回手:「我是老实。」


段荆盯我半天,一笑,绯唇白齿,漆眉舒展,竟比二公子还好看。


他重新拾起手里的活,笑骂:「德行。」


有了段荆的帮忙,剜好的枣肉堆满小筐。


临走时,段荆叫住我:「小爷帮了你,怎么谢?」


我愣在原地,脑子里突然浮现出我们村刚入门的小媳妇跟她男人说话的场景,脸突然就烧起来。


她男人每次这么问,小媳妇都会含羞带怯地钻进他怀里,吧唧亲上一口。


按理说,我也该亲他一口。


只是不知他会不会恼羞成怒,把我嘴缝了。


段荆还等在原地,阳光透过窗扉,打在他俊朗的侧脸,高贵清冷。


我的心突然怦怦直跳,快得不受控制。


我慢慢抱着小篮筐靠近段荆,吧唧猛亲在他脸上,随后脚踩热炭似的,仓惶逃出。


2.


那个下午,段荆背对窗边,红色广袖长袍铺陈在窗沿,半天没动一下,我也是,神游天外,活都没干完。


晚上,热腾腾的枣泥刚出锅,春生便来了。


我捏住鼻子,后退一步:「春生,你臭。」


他叹口气:「托姑娘的福,恭桶全翻了,您多担待。」


我把他推出厨房外,问他何事。


春生说:「老爷回来了,晚上叫姑娘和公子一并过去用饭。」


段荆便在屋那头喊:「不去。」


这位爷是说一不二的主,往常就随他了。


谁知春生面露难色,悄悄对我道:「听说今夜要给二公子议亲,双喜临门,分家这事就板上钉钉了。总要听听才好。」


我迟疑道:「我尚未过门,一个外人,不太合适吧……」


春生面露失望,泄气般:「只好听天由命了。」


段荆性子乖张,如今窗扉半掩,屋中久久没传来动静。


我担心他憋着自个儿生闷气,把烧火钳往春生手里一塞:「我去看看他。」


推开门,段荆长身玉立,眉眼舒展,提笔写着什么,不见半分沉郁。


我不小心挡住了光,影子在墙上跳动。


段荆便知我来了,眼都不抬:「什么时候吃饭?」


我走进,瞧见纸上赫然画了只白鹅,立在滩涂边,掌上捆圈水草。


我瞅着半天不动,段荆眼皮懒懒一掀,问:「如何?看出什么了?」


「嗯……不太肥。」


段荆大笔一顿,额头渐渐蹙起:「什么不太肥?」


「鹅。」


他嘶了声,目露嫌弃:「这是鹤。」


「我没见过鹤。」


段荆被我闹得半分脾气也无,只冷道:「真是半点雅趣都没有。」


我没有雅趣,但我知道人饿了要吃饭。


手上沾了枣泥,头发扎得脖子痒痒的,我扭了半天,没把头发扭出来,只好求助段荆:「相公,头发进去了。」


这是我第二次打断段荆的「雅趣」。


题诗中途被我打断,他无奈搁笔,低头靠近:「哪儿?」


现如今,他对我耐心不少。


我侧对他,露出半截儿皓白的颈子。


好半天,没见响动,偏头,见段荆神色晦暗不明。


「相公……」我低低唤了一声,想起小灶上还热着东西,语带哀求。


段荆清清嗓子,眨眼恢复清明。


手指粗糙,在颈子上一触即离,勾住发丝向后拨去。


那点热度,却遗留在皮肤上,酥酥痒痒,逐渐变得滚热。


我脸红了。


炽热的呼吸喷在颈侧,段荆低哑地问道:「好些了吗?」


我微微颔首。


段荆的黑眸在我脸上盯了一会儿,移开,继续倒腾他那幅画,还毫不客气地命令我:「洗干净手,研墨。」


我只见春生弄过,有样学样,捏起墨块在砚台里画圈。


白鹤栩栩如生,落款处的小印是他的表字:既明。一行行楷龙飞凤舞,比我们书塾里教书先生写得还好看。


我好像捡到宝了。


「其实我觉得你画老虎也好看。」


我心里憋不住话,脱口而出。


段荆笑了,高大的身躯保持撑桌的姿势,靠过来将我笼罩在阴影之下:「我没画过,你怎么知道?」


俊脸骤然放大,黑眸亮如星子,我慌乱地四处乱瞧,最终败北,垂眼不敢看他。


「老虎是万兽之王,相公心有猛虎,自然画得好。」


好半晌,头顶没动静。


我偷偷抬眼,刚好和段荆对视上。


黑眸中审度与暧昧参半,生生把我的心看乱了。


他用手指轻轻捏住我新带的耳铛,烛光下,我竟辨不明他眼中有多少心思。


「新换的?」


「嗯……好……好看吗?」我羞红了脸。


「好看。」段荆难得夸我,回身端正身姿,抚平衣袖:「走,去吃饭。」


我稀里糊涂地被牵住手:「啊?不是不去吗?」


「你带了新耳铛,总要显摆一下。」


「可这也不值钱——」


「我段荆房里,没有不值钱的。」


入夜后,石灯十步一盏,有些地方甚黑,树影错落。


段荆亲自挑了灯笼走在前,腾出一只手牵我。


温热的掌心不轻不重地将我五指收拢,随摩挲带来阵阵悸动。


灯笼中暖黄的光,不多不少,刚好到我脚下。


从来没人拉着我走过夜路,也没人替我点一盏小灯。


我觉得一切像做梦。


「相公。」我唤了他一声。


「干什么?」还是懒洋洋的语气,但手上的力道大了一些,把我拽近,「大点声,别跟蚊子叫似的。」


「这话……不适合大声说。」我扭扭捏捏。


段荆冷睨我一眼:「你说是不说,只有一次机会。」


「我说我说!」我紧紧拽着段荆,踮脚靠近。


他放慢脚步,高大的身躯被迫弯下,眼神冷漠地望向夜色。


「待会如果争不过,咱们就不争,我会好好跟着你的,你别害怕。我会的东西多,总能养活你。只是你不要再斗鸡赛马了……」


段荆的黑瞳渐渐从远处收回,一转,落在我的脸上不动了。


我们靠得很近,呼吸交融。


院子里很黑,只有一点微弱的灯火,和天边一轮明月。可这一刻,我突然觉得段荆的眼睛也有了光,一闪一闪的,不弱于星辰。


他半晌没说话,就在我自我感动的时候,他嘴里突然蹦出句:「蠢东西。」


「哎!你怎么骂人呢?」我气得跺脚。


段荆倨傲冷笑:「小爷不靠女人养活,张挽意,想翻身当家做主,下辈子吧。」


嘴上这么说,他却将我攥得死死的,言辞冷冽:「抓紧了,黑灯瞎火掉沟里,我可不救你。」


「哦……」


等我们到的时候,屋中早已开席。


似乎他们本也没期望段荆能来,如今瞧见他,反倒慌乱,匆忙间才腾出我和他的位子。


段荆习以为常,于我来说,这样的冷遇更是家常便饭。他给我递帕,我替他盛汤,半分不用他人。这一刻,我和他竟像多年的夫妻,无端生出一份默契。


众人落座,场面尴尬。


段老爷率先开口打圆场:「今夜,是为着吃个团圆饭,顺带商议怀深和尚书府大姑娘的婚事。」


我悄悄看了段荆一眼,抿唇不语。


尚书府的姑娘,是那日在花园里遇见的人吗?继而眼珠滴溜一转,转到二公子身上,还是那般清风朗月的人,倒也合适。


二公子娶尚书府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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