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很长时间都爱你》④丨是他心底的柔荑

摄影：林初寒  模特：Duebass

前情回顾

在她的心几乎被融化时，何致修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他迟疑数秒，才接通。

在寂静的深山里，电话那头的声音字字清晰地传来。

“刚去工程部看到何教授的车停在山脚下，辛苦，辛苦。晚上略设薄宴，相关领导都会到场。明天我再让集团给你调辆车，破皮卡没法开。”

“我晚上没空。另外，不要动我的车，那上面有我的重要设备。”他斩钉截铁。

“何教授先别急着推辞啊，我许诺你的绝不会比章院长少，你看呢？”肖昼挑明话题。

“我无话可说。”何致修挂断了电话。

茅茅没再说话，静静地收拾了保鲜盒准备下山。

“我向你保证，学校的搬迁和绿园地产无关。”他急于解释，尽管这不是他的作风，但他不想她误会。

“绿园不是要盖楼王吗，滚石下面能盖楼王？”

“至少我的勘察报告绝对不支持。”

“下山吧，姓肖的在等你吃晚饭。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喊你了。”

她在前走，他跟着她。她想到他对那晚为何现身饭局避而不谈，也难以理解他突如其来的含情脉脉。

他们各自无言。下山似乎比上山要快许多。何致修感到棘手，肖昼的车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不愿她蹚浑水。

“你先上车。”他解锁了车。

“不用，我打车回去。”她大步朝着左侧小道走去，心里是说不出的难受。

肖昼笑眯眯地迎上来，扭头盯住茅茅：“那位是何教授的女朋友？”

何致修反感肖昼用那种眼神看她，感觉很不舒服，冷漠地道：“我会在十五个工作日内将报告交到勘察院，不要干扰我的工作。”

“哈哈何教授别老让我吃闭门羹，我这老脸往哪儿搁。”肖昼假模假样赔笑，递上一支烟。

“如果你对我存疑，可以申请勘察院换人。但只要这个报告是我写，劝你少打主意。”何致修正颜厉色。

“听说何教授喜欢研究古生物，正好之前我拍到一枚恐龙蛋化石藏品。这玩意儿我也捉摸不透，给我是糟蹋了，教授你看？”肖昼投其所好，看来费了不少心思。

何致修彻底被激怒。他逼近肖昼，身姿硬朗挺拔，衬得对方低矮了一截。“肖昼，你是在行贿吗？”何致修目光如炬。

“何教授，误会误会，行，就当我没说这话，您忙。”肖昼汗如雨下，将半截烟扔到地上狠狠地踩灭，黑着脸上车，一进到车里，便对司机吩咐，“查一下刚走过去的那个女孩，我就不信他没有软肋。”

何致修无比沮丧。他又搞砸了。这趟上山，目的是为了让她更好地理解学校迁移的原因。他是那么怕她误会，可最后她还是误会了。

他不怪她。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他都没怪过她。要怪也怪他没将她的疑虑解开。

他安安静静地坐在车里，看无人机拍摄到的视频，猛然发觉下山时他只顾看脚下的路，却不知她一直在抬手擦眼泪……

让她难过，他心里更难过。

“茅茅，我们和好吧。”他在微信对话框里输入这句话，踌躇不决。

会不会太亲密？他甚至都没问过她是否有男朋友，万一……他想到她的最后一封信，不能破坏她的生活。

同时，他脑子里又有另一个声音在说，难道那句“我想见你”还不够亲密吗？

当时脱口而出的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他不想像从前那般犹豫了。

她独自走了一个小时，失魂落魄地回到宿舍，还抱有幻想他会追过来或是打电话澄清。可他都没有，想必是和肖昼去应酬了。

采美被她这副样子惊到：“早上还神采奕奕的，现在精气神都垮掉了，又被他拒绝了？就他那相貌平平的样子。”

“那个人是何均。”她怏怏地趴在桌上。

“何均？！这还差不多。让我猜猜，你是不是为拆学校的事和何同学闹矛盾了？”

“你怎么猜到的？”

“我男朋友讲他们老总放了话，如期动工，楼王必建，听那语气是已经搞定勘察院了。”采美叹了口气，安慰她，“资本是最大的赢家，别太为难自己了。”

“人都是会变的吗？”她喃喃自语，印象里他严谨有傲骨，说过的话全都能做到，她感觉这几年他在她心里很珍贵的那部分，就这么稀碎了。

“放眼望望咱身边同学，有几个还像念书时那样纯真？像茶泡久会起茶渍，一个比一个滑头精明。何同学能在这个年纪就混上教授的位置，说明在学术圈混得开。”

“他凭智商就碾压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了，根本不用走旁门左道。”

“真是死脑筋，书生气能当饭吃吗？会钻营和身强力壮，兼具这二者的男人是优质潜力股，不要错过。”采美自诩通透。

“你还是少说话多转呼啦圈吧。”

“不，我要追故事，快和我说说情书被拒后发生了什么？”采美表示自己洗耳恭听。

“你还听得进去吗？男主可能都变质了。”

“你错了，变质的男主最勾人，快说说嘛。”采美摇晃她的手臂央求她。

她差些被摇散架，拗不过采美。

往事如昨。

新转来的复读生追何致修被拒，这则“笑话”传遍全校。早读课上，她被老倪喊去办公室谈话。

“你才转来我们班多久？心思不放学习上，尽想些乱七八糟的事。难不成还想复读一年？！”老倪阴沉着脸。

她不说话，光听他训。被老倪训完后，她刚准备往教室走，忽然跑过来四个其他班的女生，将她团团围住。

“再敢缠着何致修，给我小心点。”

“脸皮真厚。”

“听说你爸脑子不正常。”

“什么不正常，就是个傻子！”

“你再说一遍！”听到最后一句话，她红眼盯着对方。

“再说一遍又怎样！你爸是傻子傻子傻子！”

她心中的火猛地蹿起，满脑子写着“干仗”！就在她要出手之际，鼻梁先重重地挨了一击。对方手速太快，她就这么当着班上同学的面被打了……疼不疼顾不上，反正脸是丢尽了。

老倪居然二十秒内抵达了“战场”。

“都在干什么？想被开除是不是？！”老倪声音洪亮地大吼，人未到声先至，围观的同学立刻散去。

老倪火冒三丈地扫她一眼，将她推进教室，重重地关上教室门。她站在教室门口一动不动，低下头，大家都在窃窃私语。

好像所有人都在嘲笑我。她想。

从小到大，她常在哄笑中装傻充愣。要是她能真傻一点就好了，看不懂那些眼神，听不明白那些阴阳怪气的话语，或许会少受些伤害。

她不敢抬头，挨打很丢人，她怕看见何致修。

他在想什么，是不是也在笑话我？她咬紧牙关，心里重复自己在日记里写的话：就算如此被嫌弃，像蟑螂般活着，我也不能嫌弃自己。我是我自己唯一的爱人。

隔着门，她听到老倪的斥责声。

“这是我特优班，不是你们班，想闹事去你们班闹。打我班上的学生，这件事没完，从哪儿来的给我回哪儿去！”老倪护犊子地吼。

听老倪这么说，她有些感动。

然而等老倪再走进教室，那通火发得把讲台板子都给拍裂了。用赵小霍的话来说，三年来从未见过老倪如此生气。

“我带了三届特优班从未有过一个学生打架！白茅茅同学，就算你是校长安排进来的，我们班也不敢容你。你写份检讨，通知家长明天来学校换班吧。”老倪挥挥手，让她回座位。

她没有辩解，不知回家后如何跟爸爸说。害怕放学时间临近，她胆战心惊地度过了那一天。

放学后，她走到何致修的座位前。他正“岁月静好”地握着彩色铅笔画画，她瞧他画的是绿色小喷火龙。

“拜你所赐！我要转班了。”

他合上本子，起身就走。

“害人精！”她鼓着嘴说。

他当她不存在，径直走出教室。

“祸水何妲己。”

从此，何妲己成为她暗自给他的外号。

好在后来爸爸来学校后，班主任也没给她换班。倒是听何致修的小跟班熊天恒说何致修为她在班主任面前求情了。他有那么好？她不信。

她不是记隔夜仇的性格，骂完他是害人精、何妲己之后，她气消了。没过几天便忘记之前信誓旦旦的话，她根本忍不住每天走进教室第一眼不去看他，不去想他。

何致修好像也没有很可恶，从默默讨厌到默默和解，是她一个人的心路历程。

反正他对所有女生都冷冰冰，说明根本不可能早恋，那她担心什么？好女孩志在四方！她又恢复“死读书，读死书”的备战状态。

要是我会跳舞多好。

要是我唱歌好听多好。

要是我漂亮点多好。

当女生喜欢一个男生时，心里想的大概都是这些吧，黯淡无光的自己什么时候才能闪闪发光？

她没有学过舞蹈、钢琴和画画，爸爸光是供她念书就已很吃力。每当她看到班上会跳舞、会弹钢琴的女生举手投足间的优雅和自信时，她就特羡慕。

“将来我自己工作赚到钱，一定要去学舞蹈和钢琴。”夕阳下，她心不在焉地和赵小霍说。

隔着半个操场，她偷看何致修，眼里只有他。他跃起扣篮的侧脸和蓬松的头发，在淡黄色光泽的笼罩下，轮廓柔和。她陷入无限的遐想中，想象自己身穿百褶裙，跳着啦啦操，在篮球场为他加油喝彩。

“得了，我全靠我妈的骂声支撑着我上兴趣班。你连课间操都做不标准，还跳舞，是想跳舞给他看吧？”赵小霍“不怀好意”地指向何致修。

他正抬手喝水，干净利落的短发被汗水微微打湿。

傍晚、落日、篮球场、何致修，这些构成她高三超美好的记忆。

“比起‘我喜欢你’，‘一起努力’更有意义。假如暗恋一个遥不可及的人，对方能使你生出奋斗的动力，不也是一种得到吗？”

“得到什么？”

“得到全新的、光明的、更好的自己。”

回忆到这里，停下了。

所谓成长，是我们去往一条全新、光明、更好的正道。

她因他的荣光而努力。

那年高考在即，班上同学都在写同学录赠言，他毫无征兆地举家搬迁，失去联系，她四处打听未果。直到高考前夜，她对他回H城已不抱希望，于是在自己同学录的第一页，留给何致修的那一页上写下这两句话——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何致修，祝你一生浩然坦荡，热血难凉。

夜已深。

何致修彻底失眠，遂起身再度看绿园项目的规划图。他心中对星云特教学校这片地的用处已有定论，耳边回响着白天在山上时她说的那番话，他知道她很在乎班上那群孩子的安置问题。

难以相信，当年那个让老师头疼的小女孩，现在成了为学生头疼的老师。

第一次注意到她，是见她站在教室里挨训被叫家长。她逞强露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明明是害怕到虚弱，仿佛无力抵御丝毫攻击，稍微触碰便会倒下。

他想到这儿，目光格外温柔。

那是多年前的闷热的午后，阳光毒辣。他倚靠着三楼的栏杆，远远地看见她和一个她父亲模样的男人从操场穿过校园走过来。不知男人是不是太紧张，走路的样子有点不正常，走着走着鞋也掉了，从鞋子里落下一沓卫生纸。她折返蹲下身拾起，握在手心里。

他鬼使神差地走到四楼楼梯口，趴在扶手上，静静地自上往下看她和她爸爸一级一级上楼。

“爸，对不起……”她几乎在哭。

“茅茅没有做错事，茅茅受委屈了。”她爸嘟囔着，说话有点大舌头。

“爸你都没穿过合脚的鞋，全是曾帅的爸爸给的……”她低头，泪如泉涌，望着爸爸擦拭得锃亮的黑皮鞋和白袜子。

“嘿嘿……我喜欢穿大鞋，舒服。”

“爸，其实叫你来不是开家长会，是我在学校闯了祸，班主任让我换班。”

“茅茅闯什么祸了？”爸爸急得摆手。

“我被其他班的女生打了……我没有打她，爸，我真的没有打她……”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茅茅哪里被打了？还痛不痛？”

“我不痛。爸，我对不起你。”

“哎呀！你记没记住我说的！天塌了有爸给你顶着。”她爸十分痛心，急得舌头打结。

皮鞋不合脚带出的踢踏声，一声声敲在何致修的心上。

他最初对她确实带着几分怜悯心，再三想想，先她一步去找老倪。

“何致修，你来替白茅茅说情？你认识她吗！”老倪气还未消。

“她没有打人。”他强调。

“难不成你看见了？”

“当时我刚好经过教室后门，如果您因为她的成绩想借机让她走，那我无话可说。”他瞄准老倪打的算盘。

“何致修，你也不是爱管闲事的性格，这算怎么回事？”

“我只是看不过去。”他并不知那叫怜惜。

后来她没有换班，反而还喊他什么“何妲己”。他并不生气，只觉得这个女孩挺好玩的。她有着强烈的情绪，喜怒哀乐全挂在脸上。虽然她行事莽撞，却和周围那些同学截然不同，像是死气沉沉的鱼群里被扔进来一条生命力最旺盛的鱼。

她打破他平静刻板的备考生涯，沉闷压抑的高三生活变得有意思。他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无法控制。

比如某天她走进教室，脸上没有挂着笑容，他就会忍不住想她怎么了。尽管平日里她就像个小霸王。

他希望茅茅一直做小霸王。

此刻她在干吗？在想什么？他的手机停留在和她的对话框的界面上。

她坐在灯下读《徒然草》，翻至其中一页见到这段话——

“我对于世上男子的期许，在于有修身齐家的真才实学，长于诗赋文章，通晓和歌乐理，精通典章制度，而能够为人表率，这是最理想的。”

何致修的名字跃然于纸上。

她难免想起他。并不是他满足书中所描述的全部条件，而是何致修就是她对于世上男子的期许。

致修，致修，一声声唤起来，格外轻柔好听。

以前她问过他姐姐有关他名字的来历，知道是他母亲所取。

《礼记·大学》有八目：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选其中二目：致知、修身。他母亲不求孩子齐家治国平天下，只愿他致知修身，成为顶天立地的好儿郎。

阅读使人平静。

或许真如他所说，那晚只是路过包间，并非特意赴约。况且席间他也没说什么话。

他说想见她……是真的吗？

她将两个名字并排写在纸上，安静地看着。

白茅茅，何致修。

关于她名字最美妙的注释，是从何致修那儿听来的。

别看她好像自愈力特别强，其实也常有脆弱的时候。

转来清锋中学的第一次月考，物理只考了四十分。放学后，她低头对着试卷上刺眼的分数抹眼泪，再看到考生名字一栏被改卷老师用红笔圈起来，打了三个疑问号。

考四十分本来已经很难过了，她更难过的是连改卷老师都觉得名字难听得像是写错了。是啊，全校还有比“白茅茅”更难听的名字吗？她哭得特崩溃，明明在物理上用功最多。

“能回家哭吗？”何致修第一次主动和她讲话。

“不能……”她用手背抹着眼泪和鼻涕，态度坚决地回复“何妲己”。

他隔着四米远的距离，往她桌上扔了一包纸巾，清风牌的，和学校的名字同音，连纸巾的名字都比她的名字好听。

他朝着她走来，扫了一眼试卷上的分数。

“总要有人当倒数第一。”他字正腔圆的发音秒杀她夹杂着乡音的普通话。呵呵，真会安慰人。

“考倒数第一的不是你，叫白茅茅的人也不是你，你是全校第一，你叫致修，致修致修多好听！如果你叫何茅、何茅茅，看你哭不哭……他们还喊我茅草。”

“茅，又叫‘荑’。”他用站在“智商链”顶端的优越感碾压她，脸上挂着“居然有人为名字哭”的不解。

他见她还没反应过来，伸手挪过她的课本，在上面写：柔荑，《诗经》中指茅草的嫩芽。

她赶紧捂住底下那行“从明天起，我要讨厌何致修”。“茅”字还能这样注释？她默默感叹有文化真了不起。

“你将我爸想表达却没能表达的意思完美地表述出来了。”她下意识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如此仰头注视，他面如冠玉，目如朗星，下颌线清晰分明。抛开他的目中无人，这张脸真是让人好生倾慕。

他撂下笔，忽略她满脸的崇拜，双手插在兜里，一句话不说就走了。

陷入回想的茅茅，脸上不自觉地堆着笑。

十八岁时喜欢过的人，即使你已想不起他的模样，身边已有相爱的人，但他仍是你到八十岁都忘不了的人。

那种心动，永生难忘。像是人一生中最纯真勇敢的时光，根本不会考虑两个人的三观是否一致，是否门当户对，有没有房子，连将来要做什么都不想。

我喜欢他，就是喜欢，什么都不用想，满心满眼都是他。

茅茅忍不住看了一眼手机，手机静悄悄的。

她在等他的消息。想到下午她甩了脸色给他便走，不知他心里怎么想，会不会生气就此不再理会她。难怪都说“钢铁大直男”和情绪化女生是天然死敌。

手机忽地一振，她又紧张极了，第一直觉认为是何致修。她怀着极大的期待打开消息，真的是他！

何致修：在干吗？

不痛不痒的三个字。

她在对话框里输入“在想你”，然后又一字一字地删除。虽然这是真实的答案，可是也太不矜持了。

茅茅：在看书，你还记得你曾给我名字的注释吗？

她摁灭台灯走向床再躺下，想他会如何回她，记得或是不记得？对她而言，回忆里至关重要的事和细节，他可曾放入心里？

你有没有在凌晨时分等一个人的回应？

时间仿佛停止了，直到收到他的消息的那一刻才缓缓前进。他好像从不会秒回信息，总是让她等。据她观察，他似乎不怎么看手机。

手机连振两下，两条消息接连进来。

何致修：茅茅。

何致修：是我心底的柔荑。

她毫无准备地被他的话击中，热泪大颗滚落。她已不是青春少女的年纪，是成熟女性了啊，却轻易被他一句话勾出眼泪。她明白他这句话的含意，即使她是别人眼里的茅草，却是他心底的柔荑。

茅茅：有吗？

茅茅：你心底一直有我的，是吗？

茅茅：当年为什么不告而别？

这是她心头的难解之谜，就算是关系还可以的普通同学，也不至于全家搬去北京都不说一声。她现在更确信那时自己感受到的喜欢不是错觉了。

自高考誓师大会扮恐龙后，她成了老倪的重点管教对象，她和何致修一起被叫入办公室谈话。

“我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们，你们这叫青春期荷尔蒙和多巴胺分泌旺盛，别自我感动了！我带的所有学生里，像你们这种的没有一对能修成正果！尤其何致修你，以后上了大学什么优秀的女孩没有？！”

“这事是我一个人干的，何致修不知情。”她反驳。

何致修沉默不语。当他们走出办公室时，他突然低头对她说：“我对你不是他说的那样。”

他说这话时，天空中春雨淅沥，空气里满是草木新生的气息，令她心里一阵阵悸动。如果没有喜欢，为什么他要这样说？然而在这之后的一个月里，他们全家搬离了H城，没有留给她只言片语。

对话框里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她安静地望着这行字时而出现，时而消失。

良久。

何致修：对不起，不知该如何跟你解释，等以后有合适的时机我会告诉你，希望你能理解。

何致修：很晚了，早些休息吧。

何致修：晚安。

他紧接而来的晚安，没给她回复的机会就单方面终止了谈心。

茅茅：好吧。

茅茅：晚安。

她原本还有许多话想说的，此刻也只能作罢。

算了，当他想说时自然会说，她亦不愿想起令自己不快乐的事。

白茅纯束，有女如玉。

那些年何致修心中最柔软的一处始终被她占据，他无法放下她，亦无法割舍她。在英国时，他隔三岔五给熊天恒打越洋电话，问同样在南京上学的熊天恒茅茅的近况。

他翻看手机里那两张熊天恒拍的照片。

第一张是她在人来人往的公园一角摆摊贴手机膜的身影，她穿红裙子，一头黑发倾泻而下，佩戴着的珍珠发卡在夜色中夺目发亮。

第二张是在她大学毕业典礼时，她身穿学士服作为毕业生代表上台发言，而她爸就坐在台下欣喜地看着她。摄影专业的熊天恒把这张照片拍得极为传神，她终于成为她爸的骄傲，也是他的骄傲。

“茅茅，你错了，你不需要多努力，我想看到一个真实又完整的你。我恰恰喜欢你身上那些在普罗大众眼里是缺点的部分。”他在心里想。

他在迷迷糊糊中睡去，半梦半醒间，梦见自己走在灯光耀眼的礼堂里，走着走着，竟是来到了她的婚礼现场。他不知所措地站着，感觉到阵阵眩晕。

梦境中，他讲了一句奇怪的话，直到醒来都清晰在耳——

“我要走向你，无论脚下多少针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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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差一千零九十五天的姐弟有什么？”

教师节那天，白柔荑（白茅茅）在高中同学群里与高三复读那年喜欢的学霸何致修重逢。

时隔多年，何同学变成了何教授，当年同学眼里的“沙雕”女孩白茅茅成为了一名特教老师。这次的重逢才让她知道当年大学时期写给“土木一班何同学”的一封封表明心意却从未得到回复的信，他其实不久前才看到。

面对心灰意冷，已放下这段单恋的白茅茅，后知后觉被这一切感动的何致修决定在这一次，换他来追求她……

白槿湖，畅销情感文学作家，爱格签约作家。在世俗里构建童话。永远相信爱、善意和希望。

已出版作品：

长篇小说《如果巴黎不快乐》系列、《深爱你这城》《尽余生》《考拉小姐与桉树先生》

随笔集《不如眠去梦中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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