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一大哥来到我的直播间，他说：之前给你打赏的是我儿子，未成年

那天，我的榜一大哥来到我的直播间，我用夹子音热情地道：欢迎蝙蝠侠哥哥～

然后，榜一大哥说：之前给你打赏的是我儿子，他未成年。

我：？

把钱退了吧。

我：？？？

1、

柚子，你直播间这几天的流量数据不行啊，你那榜一大哥怎么回事？我看好几天没来了，你是不是没维护好？

晚上直播结束后，我收到了来自运营的慰问。

不知道啊，也许人家最近忙吧。

随手发完之后，我打了个哈欠准备去卸妆洗澡。

相比起运营的焦虑，我倒是不慌。

结果运营立刻又给我打个电话过来，说我这样懈怠的态度是不对的。

榜一大哥也是要挣钱的嘛，哪能天天都有空守着我？再说了，这行业这么卷，榜一大哥就算爬墙也是正常的，我哪能强留？他要来，我就高高兴兴迎接，他要走，我也只能欢送。格局要打开。

可能是我脑子太清醒，给运营说沉默了，放弃了继续给我洗脑。

我做直播大概有半年时间了。

刚开始只是想搞个副业，因为我原本的设计狗职业压力太大了，那点儿可怜的脑细胞已经被甲方压榨了个干净。就想找点儿别的事情转移一下注意力，排解一下压力。

当然，更主要的是我在网站上一搜兼职，出来的全是主播招聘，我也没得选。

在一众花里胡哨的公司里，我选择了一家牛皮吹得不那么凶的。

因为担心被熟人看到，所以我不露脸，直播时必须得戴着口罩。

再加上我也没什么才艺，就是嘴碎，能胡编乱造点儿八卦段子，勉强再唱唱歌。是以，我的流量一定是很差劲的。

但我不在意，反而播得很开心。每天下班之后对着几个陌生人一通瞎逼逼，确实还挺解压的。

但，我没想到就这样，我还能收获一枚豪气的榜一大哥。

大概是在我直播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这位叫蝙蝠侠大爹的大哥开始关注我的直播间，不到半年时间，给我刷了两百多万的礼物了！

我原本还担心来着，怕是要潜规则我，让我跟他线下见面提出一些不轨要求之类的。但是这位蝙蝠侠大哥品性很端正，每天只会按时来到我的直播间，给我刷礼物，给我的段子疯狂捧场，跟我说过最多的话就是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的运营说这种大哥他也从没见过，觉得我是走狗屎运了，说我是主播行业的天选之子，让我好好加油，以后月入百万不是梦，比打工强多了！

即便我是一个理智的工科生，在面对这样屡次三番的洗脑以及每月比我正职多好几倍的收入之后，我飘了。

我把工作辞了，专心地搞起了我的直播事业。

到了现在，即便没有榜一大哥，我的收入也还算可观。但要是有榜一大哥的加持，那我就能快一点走上小康致富之路。

所以仔细想想，要真没了榜一大哥，还是会挺惋惜的。

但我也没有私下加过他的联系方式，即便是想维护，也无从下手啊。

好在第二天，榜一大哥回归了。

看到那个熟悉的 ID 顶着亮闪闪的皇冠开着骚包小跑车进入直播间，我调整起状态，用刚学会的夹子音热情道：欢迎蝙蝠侠哥哥，好久不见了呀！

蝙蝠侠大爹：之前给你打赏的是我儿子，他未成年。

我：？

把钱退了吧。

我：？？？

2、

我顶着满头的问号提前下播了。

托这蝙蝠侠父子的福，直播这么久，我第一次踏入了公司的大门。

难得公司还成立了一个小组专门解决我这次的事件。

新闻里不乏经常刷到有未成年擅用父母的钱给主播打赏的事件，数额一般都是几千到几万不等，六位数的都极少，七位数的我这应该是 TOP 前三了。

自信一点话，应该是头一个。

我火了，以这种方式。

根本笑不出来。

按照现在的规定，这种情况是需要把钱退给人家的。

就好比我中了一张彩票，因为这张彩票我辞掉了原来的工作，走上了另一种人生，结果半年之后跟我说彩票不是我的，钱得还。

这他妈谁受得了？

我受不了。

所以在他们开会的时候，坐在角落旁听的我忍不住口吐芬芳了。

我操他 XXXXXX，这么长时间他都没发现他钱被儿子刷走了吗？？？这是什么智障 XXXXXX！

空气安静了几秒。

我的运营震惊地看着我，然后咽了咽口水说：柚子，你的格局呢？

我冷笑：没有了，那玩意儿谁爱要谁要。

柚子姐，你别急，我们联系到了当事人来公司协商，这事儿应该还有转圜的余地。也许不用全额退还的。另一个工作人员说。

我脸色稍微缓了缓：真的？

那个工作人员点点头，又摇摇头，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我身后的方向：本来是真的，现在不一定了。

我顺着她的眼神回头一看，一个身形修长容貌清俊的男人牵着一个可爱的小正太站在玻璃门外。

他神色淡淡的，透着几分冷漠。

我怔了一瞬，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

好险，还好戴了口罩。

我的运营打开门迎他们进来，笑得十分谄媚：陈先生，你什么时候到的？

他轻飘飘地睨了我一眼：大概在她说那玩意儿爱谁要谁要的时候。

……

也就是说我后面骂他的话全被听见了。

其他人的脸色也都不太好看。

小正太圆溜溜的眼睛一直盯着我，见我看过去，还拼命挥动他的小爪子给我打招呼。

谁能想到蝙蝠侠大爹竟真的就是这么一个小屁孩呢？！

我深吸一口气，捡回了刚才被我丢掉的格局。

站起身来诚恳地对这位陈先生鞠了一躬：抱歉陈先生，刚才是我情绪上头口出狂言冒犯您了。希望您不要放在心上，我这个粗鲁惯了，就是逞一时口嗨，真的很对不起。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你倒是能屈能伸。

那眼神，我几乎都要以为他认出我了。

谁又能想到，蝙蝠侠大爹的爹竟然是我的前男友陈宴初呢！

我闭了闭眼，暗暗攥紧手指，再次鞠躬：真的很抱歉陈先生！

过了片刻，才听见头顶那人清冽的嗓音：坐下聊。

接下来的时间，几个工作人员在轮番跟陈宴初沟通，我则神游天外。

此时此刻，我只想原地消失。

3、

我以为这辈子不会跟陈宴初再有交集了。

即便是有，那最多也只可能是在什么离奇偶遇的场合里，我大大方方和他相视一眼，擦身而过。

但现在这个场景，比离奇还要离奇。

我跟陈宴初是大学时候在一起的，在我还不知道他家境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一个发光体。但彼时我们互相喜欢，相处甜蜜，加上我自认为自己也不差，长相不说惊为天人，也算得上小家碧玉。

学习也还不错，努努力也能博一个不错的未来。毕业之后五到十年攒个 B 市的首付应该是没问题的。

所以我对这段感情还很有信心。即便面对一些闲言碎语也自动忽视。

直到后来我发现我跟陈宴初之间的差距并不是什么小山沟，而是我一辈子无法跨越的鸿沟。而我那些所谓的未来规划，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我的骨缝里开始冒出密密麻麻的自卑感。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直面降维打击，也是第一次那么否定自己。

经过一段时间的情绪内耗之后，我识趣地跟他分手了。

彼时为了我那可怜的自尊心，我分手的理由还说的是腻了，不喜欢了。

那种自卑给我带来的压抑伴随了我很久很久，我想之所以后劲这么大，是因为我太在乎他了。

这几年因为工作压榨了我几乎全部精力，我也渐渐被社会磨砺成一个成熟的大人，那种感觉也逐渐消失。

但现在，它又出现了。

我——

成了一个庸俗的娱乐主播，骗取他儿子给我刷了百万礼物，事情败露之后，我同他对簿公堂，被要求退还钱款。

这种低位和落差，比当初知道我们家境悬殊时更让人尴尬。

而且，他结婚了，还有了儿子。而我，连这一点也落后他。

我只能疯狂祈祷他不要认出我。

柚子阿姨，你不直播的时候也戴口罩吗？

小蝙蝠侠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身前，小手亲昵地搭在我膝盖上，睁着那双好看纯澈的眼睛好奇地望着我。

我暗暗咬牙：这家伙但凡在我直播间喊过一次阿姨，我也能多留个心眼儿啊！

柚子阿姨，你身上好香。你比视频里还要好看！

我都没摘口罩，你怎么看出我好看的？！我以为你一直欣赏的是我有趣的灵魂！

但凡他再长得高一点，丑一点，不那么像陈宴初一点，我都会对他口吐芬芳了。

但对着这个小家伙，憋着一团火气最后只能放了个哑炮。

我能问问你为什么会给我刷那么多礼物吗？我尽量用温柔和蔼的语气问他。

小蝙蝠侠歪着脑袋想了想：我觉得你讲的笑话很好笑呀。

……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走讲段子这条路！

一旁的运营也幽幽地瞅我一眼，好像在说：看吧，当初我让你走颜值擦边路线你不听吧。

陈先生，咱们看能不能把退款金额再减一点？毕竟时间这么久了，我们也有很多运营成本。这件事情咱们也算双方都有疏漏，您觉得呢？

正常来说你们是要全额退的，陈宴初淡淡道，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这件事情我也有疏漏，所以酌情就减个二十万吧。

我撇撇嘴，他家那么有钱，怎么这么抠？

紧接着，他又说：不过，这二十万只能减免你们公司的部分，至于这位柚子小姐，我觉得她有不良传导我儿子的行为，就算让她长个教训了。

？？？？

我瞬间暴走，蹭地站起来：我不良传导什么了？！

陈宴初只是坐在那里，微微仰头凉凉地看着我，气质矜贵优雅，并不言语。

4、

我和他对视几秒，忽然就失了气势，缓缓坐回去，咬牙道：我还。

陈宴初拿出手机，打开微信二维码递到我面前：陈小姐加个联系方式吧，稍后我把账号发给你。

我拒绝：你跟他们对接就可以了。

我收款的话对公和对私是不同的账号，所以你这边我单独跟你对接更方便一点。

我还是不动。

运营戳了一下我的肩膀，假笑着说：柚子你快加上嘛，后续有什么事也好及时沟通。

我明白他的意思，是想让我态度好点儿，私下再想办法迂回一下，说不定能再减点儿钱。

我暗暗叹息一声，到底是不情不愿加上了陈宴初的微信。

陈宴初站起身准备走了，小蝙蝠侠忽然开口：爸爸，能不能别让柚子阿姨还钱了？

我颇为惊讶，看来这小家伙确实是我的真爱粉。

不过陈宴初没什么温度地吐出两个字：不能。

说完，领着小蝙蝠侠施施然离开了。

隐约还听到外面有人追着他问：先生先生，我看你长相气质都很不俗，考虑加入我们公司吗？我们一定全力捧你，下一个明日之星就是你！

……

他走后，工作人员说：唉，我们昨天确实跟陈先生沟通过，他那时候的口风还是很松的，我想着减个八十万是没什么问题。估计就是听到你骂他了，才改了主意。

我低头抠着手机壳，嘴硬：骂都骂了，不减就不减呗，还就是了。

等到回去查看余额的时候，我终于绷不住了。

这段时间赚到的钱，我装修了房子，买了车，现在剩的钱根本不够还陈宴初了。

他如果真能给我减个五十万八十万的，那还能行。但现在人都已经得罪了……

车子到手就跌价，现在就算转手卖了，也还是不够。

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卖房子了，但这样的话我就是大亏。房子我是按揭的，而且今年房价跌得厉害，现在出手我铁赔。

一想到直播了半年多，以前的铁饭碗没有了不说，房车也要卖掉，啥也没捞到，还得倒赔钱，我心肝脾肺肾都疼。

我厚着脸皮找运营帮我想想办法，看他们还能不能帮我跟陈宴初协商一下，再减点儿。

运营说：陈先生今天明显是对你不满意，这事儿你得自己带着诚意去协调。

……

我把账户里的存款全部转给了陈宴初。

陈宴初：不够。

我：我明天去卖车，款到了再给你一部分。

那头隔了好一会儿才回我：钱花完了？

也许只是普通的一句话，但就是莫名又戳到我那敏感的自尊心，所以我说：本来也没多少钱。

陈宴初：嗯。

我懊恼地捶了下脑袋，怎么就这么轴，这个节骨眼上干吗还跟钱过不去呢！

深吸一口气，我到底还是跟金钱和现实妥协，也算是迈出真正跟过去和解的那一步。

陈先生，能再给我减免一点吗？毕竟都快半年了，这挣的钱我不可能一点儿没花，确实不太够了。

陈宴初没有一口回绝我，而是说：见面谈。

虽然我很不想跟他再见面，但这也是唯一的机会了。

到了约好的那天，我戴了口罩和帽子，只露出一双眼睛，为了保险，我还刻意把眼睛也化得小了些，确保他认不出我。

毕竟当年是我甩了他，真要认出来，说不定本来都要松口的，看到我就反悔了。

5、

跟陈宴初见面的地点是一家肯德基店，因为他还带着小蝙蝠侠，小蝙蝠侠要吃肯德基。

你要吃点什么吗？

陈宴初还算绅士地问我。

我看着吃得满嘴流油的小蝙蝠侠摇摇头，不用了。

陈宴初还是给我点了一杯可乐和一份薯条。

我迫不及待进入正题，把自己事先在家演练的台词对他说了一遍。

陈宴初一直神色淡淡地听我发言，时不时瞟一眼一旁专心吃东西的小蝙蝠侠。

我陈述完以后，紧张地等待他的回复，有些口渴，便将口罩微微掀起来，能把吸管塞进嘴里就行。

陈宴初开口了：你也不必时时戴着口罩，毕竟你还没那么火。

他说完之后，小蝙蝠侠也在椅子上跪坐起来，直勾勾地盯着我软软糯糯地道：柚子阿姨你今天的眼睛好奇怪，这样就不像妈妈了。

我被一口可乐狠狠呛住，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陈宴初好心递给我一张纸，然后问小蝙蝠侠：她什么时候像你妈妈了？

我也丢给他疑惑的眼神：对啊！我怎么可能像你妈妈！

小蝙蝠侠眼珠转了转，没说话。

我停止了咳嗽，继续问陈宴初：陈先生，你看我刚说的——

就在这时，旁边跑过几个熊孩子，把我的包包撞落在地。

我弯身去捡，紧接着，我的口罩被人一把扯下。

我惊讶地盯着眼前得意洋洋的小蝙蝠侠，他小手晃晃口罩，冲陈宴初说：爸爸你看，她就是像妈妈吧！

我后知后觉地伸手挡脸，但已经晚了。

我僵硬地捡起包包坐起身，垂着头眼神飘忽，不敢直视陈宴初。

他安静了好一会儿，才淡声对小蝙蝠侠说：过来坐好。她不像你妈妈。

小蝙蝠侠不服气：她跟照片上的妈妈明明就长得一样！就是今天眼睛小了点儿。

我：……

忍不住好奇抬眼，和陈宴初对视了个正着。

他意味不明地扯扯唇角，语气讶然：是你啊。

只是眼神里没有半分惊讶的意思。

好像早就知道是我。

我还在想小蝙蝠侠的话，他为什么说我像他妈妈？

难道，陈宴初后来找了一个跟我很像的对象？替身文学？

反正我是可以确定我绝对没有跟他生一个儿子的。

好像有什么细节被我捕捉到，我问小蝙蝠侠：你一早就觉得我像你妈妈，所以才给我刷那么多礼物是不是？

小蝙蝠侠眼神闪了闪，也不知道在躲避什么，不情不愿地点了下头。

你怎么会知道我长什么样子呢？我直播一直没露过脸啊。就因为我眼睛像？

小蝙蝠侠摇摇头：你有一次吃泡面的时候没戴口罩，我看见了。

我：……

那应该是刚开始直播间没什么人，可以放肆摸鱼的时候……

注意力重新转回陈宴初脸上，我尴尬地笑了笑：好巧啊，呵呵。

陈宴初也扯了下唇：是很巧。

那什么，你看这都是一场误会，我也真没不良传导你儿子，是他觉得我像他妈才给我刷礼物来着。我厚着脸皮说，再加上咱们也相识一场，你看这退款金额能不能给我减减？

陈宴初慢条斯理地喝了口可乐，十块钱的可乐愣是被他喝出高级红酒的感觉，然后缓缓吐出两个字：不能。

我的脸垮了。

陈宴初，你该不是记恨我以前甩了你故意报复我的吧？

6、

我合理怀疑。

陈宴初挑眉：那你也太会臆想了。

爸爸，你就不要罚妈妈钱了，看在她这么穷的份上，就原谅她吧。

小蝙蝠侠拉拉他爹的袖子，又转头看看我，大大的眼睛满是爱意，我都原谅她了。

我震惊地瞪大眼，怎么这就叫上妈妈了？？？

我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难不成，我真的跟陈宴初生了个儿子，我失忆了？？？

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陈宴初说：别乱想，他跟你没关系。

我稍稍松口气。

然后小蝙蝠侠又幽幽道：你不用再骗人了爸爸，她就是妈妈。你就听我一回，别罚她钱了，她欠你的以后就从我的零花钱里扣吧！

我清晰看见陈宴初额角突突猛跳了几下。

我也没想到小蝙蝠侠居然能说出这种话，一时不知该感动还是什么。

你去那边玩会儿，我要跟这位阿姨单独谈谈。

小蝙蝠侠不乐意，但陈宴初眼神一冷下来，他立刻就跳下椅子跑走了。

别说，他脸色一变，我都得咽咽口水。

只剩我们两人，我到底没忍住八卦：他妈妈不在身边吗？

嗯，跑了。

跑了？！

难怪戾气这么重。

我不由投向他一个同情的眼神。

陈宴初嘴角抽了抽，语气森然：左柚，你再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要追加赔偿款了。

我立刻收敛眼神。

回归今天的正事，我扶了扶眼镜，那，你儿子都说可以帮我还了，你看能不能给我减些？我也不贪心，车子我卖了之后钱也给你，你就把剩下的再给我减了就行。

多年不见，你的脸皮确实厚了不少啊。陈宴初嗤笑一声，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对一个抛弃过我的人大发善心呢？

……

跟陈宴初谈崩了。

他果然是记恨我甩了他。

再加上他儿子的妈也丢下他们跑了，他对这件事情的容忍度肯定更低了。

早知道当初我就应该作一作，让他甩了我。

这样的话，我还能以一个受害者的姿态博取一下他的同情。

我哀叹一声倒在床上，难道真的要把我的小房子卖了吗？

好像也没别的办法了。

我找了房屋中介，尽快把我的房子挂出去。

为了这档子事，我这些天也没再直播了。当然，以后我也不打算再干了，这次的事件证明我是没有当网红走捷径暴富的命。

房子挂出去才一天，就有买家要来看房。

但我没想到，来看房的竟然是陈宴初。

真他妈是冤家路窄啊！

陈宴初，你确定你不是故意的吗？我咬牙问。

陈宴初从容地道：我可以马上离开。

说着，他真转身就要走。

等等——

我的嘴比脑子快。

等他转过身来，我咬牙问：那你要买吗？

陈宴初环视了一圈我的屋子，三百万。

三百万？！我挂牌是三百四十万！我当初买的是三百八十万！而且现在这房子我还精装了！

你可以去查查现在的房价，我开的价格应该是合理的，你能接受就谈，不行就算了。陈宴初说话理智极了，我要提醒你一下，如果三天之内我的退款还没到账，我有权追溯违约金了。

我：……

真狠啊。

是一丁点都看不出当初跟我浓情蜜意的影子了。

我攥紧拳，垂下头不情不愿道：我卖。

陈宴初眼神晦涩地看了我很久，忽然问我：你很不想卖房子？

废话，这是我工作多年的全部心血，装修也费了我很多精力，这是我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家，现在还要把我的家折价卖出去，我能想吗？！

我可以给你一个不卖房子的方案。他又说。

我立刻抬眼：什么？

帮我照顾陈熠安三个月，如果照顾得好，剩下的钱我可以给你减了。

陈熠安？

是谁？

我儿子。

小蝙蝠侠啊……这听起来确实是个划算的交易，但——

为什么？

我最近工作忙，没时间顾上他。再加上，他很喜欢你，或许能听你的话。

顿了顿，陈宴初又说：你可以考虑一下——

我答应。

这稳赚的交易，还有什么考虑的？

陈宴初怔了怔，而后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左柚，你的骨气和自尊呢？

7、

我茫然，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说这个。

以前就连一杯奶茶的钱，你都会想尽办法还给我。

我愣了一瞬，也笑起来：那个时候年纪小不懂事，就觉得喜欢你呀，舍不得占你一分便宜。现在不一样，带三个月孩子就能保住我的房子车子和钱，骨气和自尊算什么呢？

我的话不知怎么好像触怒了陈宴初，他的神色霎时沉下来，凉凉丢下一句：明早六点来我家，送他去上学。

给陈宴初带孩子是真的沉浸式带孩子，我这三个月都得住在他家。每天接送他上下学，辅导他做作业，督促他睡觉吃饭等等琐事。

我揣测过很多种陈宴初的意图。

然后发现，他是真的很忙，即便在同一个屋檐下，我也很难看到他的身影。不是在出差，就是在出差的路上，不是在加班，就是在准备要加班的工作。

我以为我当社畜的时候已经被压榨得够狠了，看陈宴初这忙得脚不沾地的状态，我那算是小巫见大巫。

小蝙蝠侠也是真的喜欢我，听他家里的阿姨说，这家伙平时调皮捣蛋得很，只有陈宴初能治他。陈宴初如果不在，那就是一个混世大魔王。我在的时候，他乖得不像话，从来不惹事，还会贴心地对我嘘寒问暖。

唯一就是晚上非得跟我一起睡觉让我很不适应。

毕竟他是陈宴初跟别的女人的儿子，我唯一喜欢过的男人和别人生的孩子，我要是跟他太亲密了，是不是也很奇怪？

安安，我真的长得跟你妈妈很像吗？

这晚给小蝙蝠侠讲睡前故事的时候，我忍不住问道。

小家伙用力地点点头，然后神秘地冲我说：等我一下。

他跳下床哒哒跑出去，过了会儿，拿着一个旧手机回来了。

他把手机打开，献宝似的递给我：你看，是不是跟你长得很像？

我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照片，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这他妈不是像，这就是我啊！

是我大学时期的照片，手机上的这一张应该是我跟陈宴初一起在图书馆的时候他拍的我，记得那个时候还当着我面设置成手机屏保来着。

这么多年了，这手机还没坏呢？

这么多年了，这屏保还没换呢？

这么多年了，我还凭空冒出一个儿子？

你确定这个人是你的妈妈吗？我问。

小蝙蝠侠用力点头，然后反问我：你确定你不是我的妈妈吗？

我……不是很确定……

于是在小蝙蝠侠睡着之后，我来到客厅，在沙发上躺下，打算蹲守陈宴初回来，好好问个究竟。

半夜，感觉有湿热的呼吸拂在我的脸上，痒痒的。我以为是小蝙蝠侠，下意识伸手去摸他的脸，不料摸到了对方的嘴，温热的唇瓣贴在我的掌心，那呼吸也明显急促了几分。

感觉到不对劲，我猛然惊醒，入眼的，是蹲在我身前的陈宴初。

我连忙收回手，蹭地坐起来，我身上盖着的是他的衣服，随着我的动作滑落在地。

我俯身去捡，闻到他身上的酒气。

怎么不去房间里睡？

陈宴初哑声问。

我想等你回来，问你一点事情来着。

想问什么？

那个……陈熠安的妈妈到底是谁啊？

陈宴初没说话。

我莫名有些局促，解释道：他今天拿了你的手机给我看，那个屏保的照片还是、还是我大学时候的照片，他非常坚定地说那是他的妈妈……

所以我在想，有没有可能我真的跟你生了个儿子，我失忆了或是啥的……当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我就是有点好奇这是怎么回事。

陈宴初还是没说话。

算了，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你希望是吗？

陈宴初突兀地开口。

什么？

你希望他是你的儿子吗？

陈宴初直勾勾地盯着我，眼角猩红，瞳孔好似一汪深沉的漩涡，要将我吸进去。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不知是被他看的，还是被他的话吓的。

什么叫我希望他是吗？

这、这跟我希不希望没关系，我就是觉得奇怪。他如果真是的话，那我肯定得负责任，他要不是的话，我也好放个心嘛。

你想怎么负责任？

我：……

在我还在认真思考怎么负责的时候，陈宴初忽然低低笑出声，是重逢以来，我第一次看他真正的笑。

在我不明所以的目光中，他缓缓伸手勾住我的头发，一圈一圈缠绕在指尖，又松开，如此反复。

8、

你真是个矛盾的人，有时很可爱，有时很不可爱。

我嘴角抽了抽，无语凝噎。

大哥，你要不醒酒之后再听听你在说什么？

看他醉成这样，应该是问不出什么有用的话了。

我想将我的头发解救出来回去睡觉，他另一只手却忽然搂住我的腰身将我往前一带，猝不及防地吻住我。

说不上是一个正常的吻，更像是发泄，或许是他仅存的一丝理智使他没有用力撕咬我的唇。

我能感受到他的恨意。

我应该推开他，甚至可以给他一个巴掌，再索要精神赔偿。

但我什么都没做，默默承受他这个宣泄的吻。

好一会儿，他缓缓松开我，抵在我唇边喃喃：左柚，你是真狠啊。

我心房微颤。

我从未想过对他狠啊，我一直都只是对自己狠罢了。

他离开我，还可以拥有很多个左柚。

我离开他，就再也遇不到这样一个陈宴初了。

我困了陈宴初，回去睡觉吧。

嗯。

我那加速的心跳持续了很久。

我满脑子都是陈宴初，过去的、现在的，被我刻意埋藏的记忆和思念在今夜喷涌而出，扰得我难以安眠。

次日，我顶着两个黑眼圈领着小蝙蝠侠下楼吃早餐。

陈宴初竟然也在。

他那黑眼圈也不比我好多少。

昨晚的情景又浮上来，我耳朵有些发烫。反观陈宴初，依然是那副翩翩公子哥儿的从容模样。

他果然是喝醉了，怕是忘了自己发了疯。

小蝙蝠侠难得能跟他爹一起吃个早餐，开心得很。再加上陈宴初说今天亲自送他去学校，更是巴不得窜上天去。

那我今天是不是可以不去了？我问。

不行！

说话的是小蝙蝠侠，他委屈巴巴地看着我：你又想抛弃我了吗？！

我：……我去。

送他去学校的路上，小蝙蝠侠一直跟陈宴初叭叭叭，说这些天跟我在一起的各种事情。就俩我睡觉说了想吃鸡腿的梦话都被他给抖搂了出去。

我明显看到陈宴初的嘴角上扬了。

他在嘲笑我！

真该死啊！

送完他之后，陈宴初也没急着开车走。

而是对我说：你想知道他妈妈的事？

我点点头：是啊。

我可以满足你的好奇心，但我说完之后你也得满足我的一个好奇心。

没问题！

我答应得很爽快，毕竟这件事已经让我抓心挠肝许久了！

陈熠安不是我的儿子。

？？？

他是我哥的儿子。在他一岁多的时候，我哥出车祸去世了，他妈很快找到了一个新的男人，因为对方不愿意她带着孩子嫁出去，她就把陈熠安丢给我了。我们签了协议，以后陈熠安和她没有任何关系。所以某种程度上，陈熠安是没有妈妈的。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记事起就一直把我当成他父亲。

原来是这样……

那他为什么会觉得我是他妈妈？

可能是看到了我手机里的照片，那是我的生活中唯一出现的女人，就认定是他妈吧。

他说得云淡风轻，但空气里莫名弥漫出微妙的气息。

我轻咳一声，转移话题：你想满足什么好奇心？

陈宴初这才转头来直视我，眼神很认真，认真得我都有些紧张了。

你当初跟我分手，真是因为腻了？

……不是。

他的目光更加锐利，那是因为什么？

这算是第二个好奇心了。

陈宴初：……

9、

自那天起，我和陈宴初之间的气氛变得若有似无的暧昧。

我好像明白了他的心思，但又不完全确定。

即便确定了，那又怎么样呢？

当初的鸿沟，如今也没有消散。即便是奋斗多年，我依旧没有实现阶级跨越。

唯一不同的是，我现在脸皮变厚了，没那么容易自卑了。

但我跟陈宴初依旧是两个世界的人。

三个月一到，我和他又将回到两条平行线上。

在我收拾东西要离开的那天，陈宴初问：我还有什么方式能留下你吗？

他直白的话来得很突兀，我愣了好一会儿。

你没必要留下我。我冲他扬起一个笑脸，陈宴初，即便没有我，你这些年依旧过得很好不是吗？

我平庸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