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序在春

玉竹加盟网 2023-06-16 20:28:58

【导读】近几日,端王府内的气氛极其诡异,连廊中,人人都压着一口气走着。听管事的蔡嬷嬷说,昨夜里死了一个丫鬟。如今已是腊月,死去的丫鬟是在卯时被发现的,大雪纷飞,被发现时,那人已经不行了。桥下,赫然躺着一位穿着红色纱裙的女子,冬日冷气逼人,几个裹着厚重棉衣的下人对着手哈了口热气,搓了搓手后,将那女子抬了起来。端王府门客并不多,但对于下人来说,这一天已是漫长。每日末时,便是府中丫鬟们中午小憩轮岗的时间,一个身...


近几日,端王府内的气氛极其诡异,连廊中,人人都压着一口气走着。


听管事的蔡嬷嬷说,昨夜里死了一个丫鬟。


如今已是腊月,死去的丫鬟是在卯时被发现的,大雪纷飞,被发现时,那人已经不行了。


桥下,赫然躺着一位穿着红色纱裙的女子,冬日冷气逼人,几个裹着厚重棉衣的下人对着手哈了口热气,搓了搓手后,将那女子抬了起来。


端王府门客并不多,但对于下人来说,这一天已是漫长。


每日末时,便是府中丫鬟们中午小憩轮岗的时间,一个身形臃肿的妇人踏着吱呀的雪声,推开了沉重的木门。


冷风灌入,屋内的几人纷纷抬头看向来人。


只见那人将披风向两侧抖了抖后,又紧紧的往怀里捂了捂。


「听说了吗?那个孟春,今个一早,被发现死在了石桥下!那个模样呦......看着我都冷」


围着火盆的另一位大娘走到门前往外探了探头,随即关上了门,将怀中的铜捂子塞进了进门的妇人手中。


「你也真是的,在这府中都多少年了,哪一回遇到这种事,你没去凑过热闹?围着去看一眼,咱院里的碳就能从灰花炭变成银骨炭?」 说完便将妇人衣摆还未融化的雪花拍散。


「哎呦,我的好姐姐,你可别编排我了,这孟春好歹也是跟咱们吃过一碗饭的,当初她有机会被选去伺候王爷的时候,咱都还托着让她照顾来着,如今您瞧她这下场,真白瞎了我当初的给她碗里夹的那几块肉,您说我听说这事,不得去看看啊?」


妇人啧啧说着,眼角的鄙夷却是让另一位大娘给瞧出来了。


见状,我缓缓放下手中的熨斗,拿着衣服,走向了床边。


我来这端王府不过两年,见到的新人还没知道的死人多。


不争不抢,安分守己


是进府时,娘亲最后跟我说的。


妇人是今年刚晋升成的东苑尚衣局掌事嬷嬷,兢兢业业在府里干了大半辈子,才迎来了自己的这次升职,所以平日最见不得的,就是那仗着自己的美色去干偷鸡摸狗之事的小丫鬟。


跟她讲话的,则是顶替掌事嬷嬷原来岗位的蔡嬷嬷,算是我们浣衣园的小管事。


他们俩差不多年岁进的端王府,算是难得的好姐妹。平日里我听到的西苑尚食局谁死了,南苑尚仪局谁被赶走了,北苑尚宫局的谁又升了,都是在她们这样的聊天中听到的。


「咳咳......」


见状,我立马起身倒了杯茶水递上去。


掌事嬷嬷看了看我,微微点了点头,接着又对蔡嬷嬷说:


「这丫头不错,知道安分守己,可别跟那些狐媚子学了去,想着去勾引王爷,好一朝一夕之间飞上枝头当凤凰!」


我听闻并未作答,只是低着头等着帮管事嬷嬷续茶。


「如今这浣衣园,也就这几个人,这府里上上下下的衣服,全靠我们来处理了,多少丫头想凭着自己的那点姿色,离了这浣衣园,呸!王爷这种身份也是他们配肖想的,许是他们没见过宫里的娘娘,都不必站在他们身前,就能瞧出个云泥之别,你说呢……槐序?」


其实从管事嬷嬷进门说起这事,我便知道今天这两位嬷嬷会借此敲打我。


听闻,我故意将斟的茶水洒出了一些,像是胆小的人突然被点名后的慌张。


蔡嬷嬷见我这模样,只当我是傻的,也没怪罪什么。只一旁的管事嬷嬷开口道:


「槐序这丫头是我还是这管事的时候,领着进的浣衣园,这都两年了,怎还是这幅傻气?斟个茶水也能出错。不过这傻丫头和那冻死的孟春不一样,你是不知道孟春那死样,这腊月天,就穿着一件单薄的红纱裙,那浪蹄子模样,真是活该!」


「这丫头就不一样,看这身上这套衣服,还是当时我领进园时穿的那件吧」


管事嬷嬷抬头用手摸了摸我已经洗白了的衣角。又看向了我头顶的发簪。


蔡嬷嬷顺着目光,也看了上去。


「害,槐序呀,还带着这破木簪子呢?死人送的东西,也不嫌晦气?」


「要我说,还是尽早丢了吧,免得哪天被王爷查出来这死丫头的东西戴你身上,给你找罪受。」


蔡嬷嬷弯下腰,又向火盆靠近了些:


「浣衣园的人和事本最是简单,命和钱,从来都是不对等的,孟春这丫头啊自己不安分,亏是端王没株连到我们园头上!」


两人又说了许久,我见屋里的炭火已经少了一半,便主动起身去后院拿一些回来,蔡嬷嬷见我推门出去,突然想起了什么,叫住了我:


「孟春死了,前几日洗好后准备要送到王爷房里的被褥你等会带过去吧。」


「是,嬷嬷,那我就先下去了。」


我弯着身子,小步走出门后低头合上了房门。


迎面的风雪与屋内的暖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时适应不了,连打了几个喷嚏。许是听到了我的声音。屋内两位嬷嬷又将话题扯到了我的身上。


「话说这槐序今年也已经十四了吧,整日唯唯诺诺的,跟个隐形人似的。」


「我的好老妹......我瞧这丫头聪明着呢,咱都是在这大宅院里待了大半辈子的人了,什么人没见过,谨言慎行这四个字,才是我们当下人的应该做的。 咱们园里,就属她们俩容貌好些,孟春想着靠脸和身段改变奴才的身份,可到头来呢......唉,还不如槐序这样......」


在屋外面适应了温度后,我才起身去库房拿王爷的被褥。


冬日的风声,很快便将屋内的声音掩去。


鞋尖融化的雪水顺着劣绵融进了我的脚趾。冰冷的触感就像这个世界一样,没有半点温度。


王爷的被褥放的很显眼,我推门进来便看到了,手指触碰到这棉絮时,指尖柔软的触感与我略显粗糙的皮肤让我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宣泄而出。


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我才能放开我的情绪,不至于因为打破一个杯子,而被人砍去双手;不至于因为多说了一句话,而被人剜去了舌头;不至于因为这奴籍的身份,拼了命的往王孙权贵的怀里跳。


这须臾之间,我多么想要回到我的世界,那个人人平等又自由,充满激情又开放的我所热爱着的世界。


即便,在那个世界里,我也不过是每日赶赴地铁、公交的社畜。


稳定好情绪,我冲自己笑了笑。


槐序,再坚持坚持,如今你已经十四了,等到二十岁,便可以用钱把卖身契赎回来了,我会替你好好活下去,替十二岁的你好好活下去。 屋外的雪一直未停,为了不让被褥被雪打湿,我用油布在被褥外面包了一层,随后拿起了库房的伞走了出去。


雪下的极大,王爷院外的石桥中间已经被雪掩去了一半,远远看去,便像是一座断开的桥。


尸首......应该已经处理了吧。我脚下一顿,犹豫过后,还是抬步往那边走去。


走到桥边,大雪已经掩盖了昨日发生的一切。


孟春,便是死在了这里......


她说她喜欢春天,那时候温暖;她说春天有生气;她说,今年春天家中弟弟便到娶妻的年纪了,可是她没有钱。


在这漫天的大雪里,那个喜欢春天的女孩,却死在了今年这个最冷的冬天。


孟春比我早进府两年,也是从一开始的浣洗衣服熬到了交送衣服。自我与她认识以来,她所赚的钱,每个月都会如数寄回乡下的父母,似乎,她就没有想过为自己赎身。


去年年中,她回了一趟老家,回来便比以前更加拼命地赚钱,她说她弟弟要娶妻了,娘让自己再赚些,不好让孟家断了后。


昨日,不知是听了谁的建议,竟真的以为可以凭借自己的脸,引来王爷的注意,好得一次露水情缘。


之前管事嬷嬷和蔡嬷嬷在房内闲聊内宫后妃之事,便在说宫内的一位失宠的才人在大雪的日子里为皇上献了一场路,而后便重获恩宠。许是受这事的启发,孟春也在这大冬天穿着自己改的衣纱,在王爷的必经之路偶遇。


只可惜,梦没做成,却是失了命。


看着那座断桥,我抚了抚头上的木钗。这是孟春在我进府时送于我的。她说她瞧着我像她那还未出生的妹妹,只可惜她娘在七个月的时候在看完郎中后给落了。我将怀中包好的酥饼放在了桥边,希望她能填个肚子再上路,下一世能投个好人家。


我晃了晃头,想要将这些思绪挤出脑袋。往上掂了掂快坠落的被褥,本打算继续走,突然听到前方的两个小厮像是见鬼了一般往外跑去。


「诈尸了!诈尸了!」人影晃过,声音却还在后面响。


我心中升起一丝怀疑,却还是拦下了小厮,只听他说


「今早在这冻死的丫鬟,好像又活了过来。」


莫非......


顾不得其他,我飞快的跑向王爷院内存放被褥的房内,把将要浣洗的被褥打包好后,直奔府外的乱坟岗。


果然,在一张破席子下,孟春哆嗦着发紫的嘴唇。自制的轻纱已经被人从外面裹了一张薄布,许是端王府为她留下的最后体面。


我将手中包着被褥的油布背在背后,随后脱下了自己的外套,将孟春扶了起来,带去了城中的客栈。


即便如此时刻,我依旧不敢随意拆解了这可以主宰人生死的权贵衣物。


我并未告诉蔡嬷嬷孟春的事,而是请了两日假,在客栈照顾孟春。


醒来的孟春很是异常,眼神像当初我刚来时那般的迷茫,


她问我朝代,问我当今圣上,问我--这是哪?


我一一回答,却是没问她,是否跟我一样,来自21世纪。


我不怕孤单,只是害怕在相熟之后的分离。如此,还不如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我将身上带出的几两碎银交于孟春,嘱咐她好好活着,今后,可能并无几次机会可以再见。


我想让她往南走,因为那里温暖,有她喜欢的春天。


可是,几个月后


我又在端王府遇见了她,只是这次,她不再是原来的丫鬟孟春,而是新晋的花楼才女望舒。


孟春在我离开后,并没有照我说的前往南边,而是进了北境最热闹的花楼——潇湘馆


听说,她与潇湘馆的老鸨定制合约,保证她一个月内回本两倍;听说她在潇湘馆内举办夜间舞池;听说,她因一篇《策论》大谈治国之法获得端王的赏识,听说,她以七步成诗,出口成章成为了众人口中的传奇女子。


我知晓,她也是从21世纪而来,但我并未向前相认,这世道,远比现代小说中的描述可怕。这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社会,王孙权贵处理一个下人,没有株连反倒成了下面人口中的「仁慈」。


生于底层的人,要么放开所有的廉耻,不惜一切的往上爬,要么像我一样…… 默默苟活。


是夜,我裹了裹并不算暖和的被褥,正想入睡,却被一阵骚乱吵醒。


平静的夜被打破,远处传来了侍卫「抓刺客」的声音。


看来又是一个无眠之夜了。


正欲打开房门,迎面来的,却是一道寒光。


那人用刀抵着我的喉咙,并用脚重新关上了房门。


「别说话!」


黑衣人盯着我的眼睛,说话声极为低沉。


「我不会喊,你抵着我,无非是想让我不要暴露你的位置,放心,我知晓的」


「还有,剑别再往前了,真划出了血,侍卫那便不好交代了。」


黑衣人并没有料到我一个丫鬟会如此淡定的说完这些话,手中的剑顿了一会,才缓缓抽回腰间。


我假装淡定的走出房门,并未向来询问的侍卫透露屋内的消息。浣衣园因着人员稀少,反倒让我们有了两人一间的寝室。因为孟春死前与我是在同一房间,后来的人因为害怕睡死人的床晦气,便连着几个月,都是我一人住在这里。


侍卫打开房门,里面的黑衣人果然已经消失。


「咦?」


光影中,走出了一个人影。


是孟春。


不,应该是望舒。


院内的人在看到望舒的那张脸时,都吓了一跳,蔡嬷嬷居然还有想往前询问的意思。


只是因为她身后的王爷止住了嘴。


「景煜,我想让她来我院里!」望舒直呼端王的名讳,让身旁的蔡嬷嬷倒吸了一口气。


端王名叫高景煜,是当今皇上的第三子,喜怒无常却又阴郁寡言。黑暗下,光影中,端王那张清冷入骨的脸,被这雪地中的烛光衬得更加鬼魅。阴郁却又犀利的眼眸,给这张脸附着了另一种风情。


「望舒想要这丫头?为何?」


听着面前两人唤了我名字,我紧张的抓了抓衣角,扑通一声,双手抵着额头跪了下去。


头抵手,手抵地,等着望舒的回答和端王的处置。


「她随我眼缘。」


望舒向前攀住了端王的手臂摇了摇。


一步两步,雪面传来的轻微震动声离我越来越近,有一片阴影投在了我面前,我用余光看到了一双绣着金边莽纹的靴子停在了自己面前。


「王爷,人不在这」


一名侍卫在端王耳边轻说。


「嗯」


「你,明日准备准备去望舒小姐的屋里伺候」


说完,端王又带着人向别院走去。


众人见王爷走远,才敢陆续起身回房,期间,管事嬷嬷叫住了我


「槐序,那人......可是孟春?」


我听闻心下一惊,忙定了定神。


「奴婢也觉得长得像极了孟春姐姐,可若真是她,可不敢那样挽着王爷......」


管事嬷嬷似乎也想到了孟春的死因,便不再追问。


「槐序,明天你可就离开我们这浣衣园了,听闻那新晋的望舒小姐,如今已是王爷身边的大红人,你今日被她挑选上,凭借你的容貌,说不定也能飞上枝头当凤凰呢!」


说话的是之前与孟春不对付的夏意,听出了她语气中的阴阳怪气,我也不再退让。


「夏意姐姐,咱们园里已经死了一个孟春姐姐,靠着这勾引主子的做法,已经被府里的其他院看轻了去,如今,我也要走了,就收起你心里的那些小算计,若我像孟春姐姐一般糊涂犯傻,浣衣园一连出了两个魅惑主子的下贱胚子,今后浣衣园可就真的被所有院看不起了。」


一番话终于说得夏意哑口无言,本想看热闹的众人也没想到一向孤寡无言的我会如此回应,一个个都匪夷所思的看着我。


我回望众人,并不在乎他们的眼光。我向来独身一人,之前帮助孟春,也只因当初进府时,她将我视为她未出生的妹妹般多有照顾,让初入王府的我顺利适应了园内的事项,后来还将仅有的一根头饰送于了我。


我救她一命,还她照拂之情。


「说得好!」一旁的管事嬷嬷环视了一圈,开口道:


「猪,只有猪脑子,但人不一样,人要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以后咱们园里再有人说夏意这种蠢话,就别怪我做事不留情面。主子面前,什么事该做,园子里什么话该说,都给我用脑子好好想想,孟春自己蠢,污了我们浣衣园一池子的水,狗咬狗的事,别再让我瞧着!夜深了,都给我回屋睡着。」


夏意慌忙跪下,苍白着脸随我们一起行礼退下。


管事嬷嬷说完,突然转头留下了我:


「槐序,你是个聪明的主,这望舒小姐选着你去跟前伺候,谁能说上是福是祸,你进府这两年,我倒是看走眼了,确实没发现你有这般口才。」


我心里一跳,迎面对上了管事嬷嬷打量的目光,低下头后极其恭敬地俯身行了个礼后开口:


「嬷嬷您言重了。」


管事嬷嬷听闻只轻笑了几声不再多言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我见嬷嬷进屋,才敢起身。长长舒了一口气。


浣衣园活多,毕竟是一个干粗活的地方,心思活络的除了个别几个,大多是老实本分之人,这两年在浣衣园过得虽然累,但不至于步履薄冰。


可如今......


白日里的雪仍在继续,我伸手将一片雪花揽入手心,本是温暖人的体温,却是将雪化个精光,孟春的好意,对我而言,就如同此时掌心慢慢融化的雪一样。


今后的日子里,我要过得一步比一步谨慎,才能在这吃人的端王府中,留下性命。


第二日一早,我便搬进了望舒小姐的别院,他的院子不大,只两间房外加一个小厨房,一间是她自己的闺房,一间,便是我与另一个丫鬟夏蝉的房间。


夏蝉平时并不怎么说话,今日只嘱咐了我所属的床褥,便出门了。


直到下午,才见夏蝉跟在望舒后面回来。


「哈喽!你已经到啦?」


望舒挥着右手,向我打着招呼,本能的记忆让我想举起手回应,却被理智压下,俯身回礼:


「望舒小姐,奴婢今日刚到,见您与夏蝉姐姐不在,也不敢多做什么,只将院内的积雪扫了扫。」


「唉......跟我不用这么客气,我不讲究这套,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呢!」


望舒对我摆了摆手,眼瞧着就要说起那日客栈的事,见状,我连忙先将她请进了屋内。


「望舒小姐,外面天冷,您还是先进屋吧,奴婢先去让厨房备一些吃食。」


「不急不急,那个夏蝉,你帮我去厨房把早上做的布丁带来,你先跟我进屋,我有事想问问你。」


望舒朝着夏蝉招了招手,随即拉起我,走进了屋内。


望舒屋内的装饰与其他院完全不同,她将原本的红木家具换成了原木,将衣橱重新用原木打造成了顶天立地的柜子,床的不远处摆放着一张原木桌,桌上,是一只用碳改造后的铅笔,右侧有几摞高高叠起的本子,露出的一角是九九乘法表的一部分,桌面上还摊着一张素描画,那是端王的画像。


她说,这是原木风,她家乡的一种装修风格。


「你叫槐序?那天谢谢你救了我,我想问你,我原来,是不是叫孟春!」


望舒拉着我的手坐在了烧着炭火的榻榻米上。


「你......都想起来了?」


我有些疑惑,难道穿越前的记忆也能有想起的一天?


我于两年前的一个夜晚穿越而来一直到现在,都无法记起原主曾经的记忆。


「我果然猜对了。」望舒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往后一靠。


「当初我跟着高景煜进府,就觉得府里人看我的眼神怪怪的。不管你信不信,我并不是孟春。我叫望舒,来自另一个世界。“晴夜遥相似,秋堂对望舒”我爸妈说,我永远是他们心里最亮的那轮明月。」


望舒自顾说着,我内心却惊了一惊。


「望舒小姐,您这些话,可有对别人说过?」


我有些忐忑,害怕这个刚来新世界的新人,把人性想的太过美好。


「除了你,便只对高景煜说过。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所以我信任他。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我也相信你。」


望舒很是单纯,在端王对她表露出情意后,便将自己身体的秘密合盘脱出。端王听后并未对她感到害怕,反而将其领回了王府,住进了王爷院内的小别院中。


「望舒小姐,您之前确实叫做孟春,与我一同在浣衣园做工,只是......只是因为意外,落入了桥下差点冻死,好在后来恢复了过来。我原本想着您若是记不得之前的记忆,便正好离开了府里的奴隶生活。可没想到,居然又在府中见到了你。」


我说着,将头顶的发簪取下


「这是您之前送我的」


我将木簪交于望舒手中,她瞥了一眼后,又将簪子插回了我的发间。


「这破烂玩意儿,你还留着呢,等会自己去盒子里挑挑,王爷每日都会赏我不少东西,作为我的救命恩人,我送你几样也无妨。」


我正想摆手拒绝,夏蝉扣了扣门,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来,槐序,尝尝我今天做的新玩意儿,你们这年代可吃不着这好东西。」


碗中的是一份布丁,奶香味十足。


看着手中这份熟悉又陌生的食物,我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我如此小心翼翼的活着,到底是对是错。


「快尝尝,这个叫布丁,我家乡的一种食物。」望舒很是热情,将银制的勺子塞入了我的手中。


轻舒一口气,我见夏蝉已经出去,便对望舒说道:


「望舒小姐,您的这些东西真新奇,不管是我手里的这份布丁,还是您房间这独一无二的设计,我都觉得新奇。只是,您这般毫不遮掩的与众不同,就不怕有心之人利用你吗?」


孟春活着的时候对我确实照顾,所以在犹豫了一段时间后,我还是想提醒提醒现在的望舒,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像穿越小说中的男主一样,对满脑子奇思怪想的女主充满兴趣与爱意。


有时候,权贵的眼中,对她们只有利用。


「不会的,高景煜答应过我,一生一世一双人,那是他对我的承诺。」


我想再开口,想了想还是闭嘴了。


「望舒小姐,奴婢先下去干活了,布丁奴婢可否先带回房,等晚些时候再好好品尝?」


「可以可以,没关系,你先下去吧,不必对我这么拘谨。我主张人人平等的。拜拜......」


望舒对我摆摆手。


回到自己的屋内,我刚将布丁放在了桌上,看着刚刚夏蝉姐姐交给我的工作手札。


虽说我是望舒直接要过去的人,但工作的内容依旧离不开浣衣衣物,手札上列明,我需每日处理望舒院内浣洗的衣物,包括但不限于王爷留宿后的衣物;每日整理望舒房间;重大节日,还需作为替补人手,帮忙处理宴席,当然,只是端端菜,拿拿东西的小任务等等......


为了不惹人注意,我每日只静静的做好手上的工作,不与人做过多的交流,转眼间便过去了三四个月。


如今虽离开了浣衣园,但总体上生活还是如同之前一样单调而安稳。


望舒还是每日贴着端王,只是不知为何,我隐约感觉端王不再像刚入府时那般宠着她了。偶尔还能听到几句争吵。


日子慢慢过着,很快便入了夏。府上也迎来了第一个需要大办的宴席。那便是端王高景煜的生宴。


这是我入府来,参与的第三个端王生宴。来到望舒这后,我偶然听到,当今太子高景萧想要为这个同胞弟弟选个王妃,故要求大办。端王府的人手向来是“平时够用,忙时借用”的状态,如今要大办的宴席,最主要的,便是前厅和后厨,各个小院中除了那些年老腿脚不便的人,其他的都暂时放下了手头的工作,前往前厅和后厨帮忙。


听说这次生宴,本意是为王爷婚事牵线,故而不少官家子弟和皇室之人都带着自家年少有为的小辈前来拜访,带男子是为了向端王显示自己家族新生的家族力量,带女子,则是为了日后的选妃。所以其他适龄丫鬟都不想去后厨,因为待在后厨帮忙,在前厅露脸的机会就少了。我却正好相反更喜欢待在后厨。后厨可比前厅舒服,不用察言观色的服侍各个性情不同的主子。而且,还能在宴席结束后,向大厨蹭些吃的。


见四下无人注意,我偷偷将刚刚多出的栗子酥塞进了嘴里。刚咽下便看见一个副手厨师匆匆地走了进来,我急忙多吞咽了几口口水,不至于等会需要说话时卡着。


副手将我眼前的栗子酥重新做了摆盘,随后拿托盘装好,拉起了缩在一旁看着火头的我手里。


「你这死丫头,缩着偷啥懒啊,给,赶紧把这新的点心端上去,那几个官家孩子可真能闹。」


「啊?我我我去吗?」我有些心虚,又有些为难地问。


「你这丫头怎么回事,就喜欢在这偷吃了是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的小九九!总不能看我一个大男人端着点心去前厅吧?」师傅不满的戳了戳我的两个包包头。


「快快快,吃的给你留着呢!别耽误了,里厅有专门的人端进去,你端到门口即可。」副手厨师平时经常碰到我来厨房给望舒拿她做小零食的配料,两人一来二去也挺熟悉的,听到他这么说,我才放下心来,接过副手厨师手中的托盘,走了出去。


前厅很是热闹,当我端着托盘交于里厅姐姐的手中时,正是望舒再调拉丁的时候。


红色纱裙,火辣热舞。


曼妙的腰肢随着音乐不断扭动,腰间和四肢绑上的金玲随着肢体的抖动发出的声音紧紧勾着在场看客的眼神。


在场的贵宾无一不一脸震惊。平日孤傲清冷的端王居然还会准备这等节目。


看着里面这场面,我交付托盘的手一抖,差点将新装的栗子糕给撒了。


「哎呦,我的天,你这丫头,能不能小心点!」


接盘的姐姐嗔了我一句,赶紧转身进了宴会中。


我看着望舒这身擦边的红衣纱,脑海中又想起了几月前那个她冻死的夜晚。


摇了摇头,我赶紧小跑回了厨房,其实之前在望舒院里的时候,有听她与几个乐师讨论伴奏之事,原以为她是想在宴会上弹奏一曲,却没想到是要跳这拉丁......


望舒一曲终毕,在一片喝彩声中退回了幕后。


「哈哈哈哈......端王爷这舞姬可真是让在下大饱眼福啊!这等曼妙的身姿,不若送于本王,毕竟,这可不符你平日的作风啊!」


说话的,是邻国南国的质子楚王慕枫,虽是质子,但近几年南国实力大涨,楚王越发放浪形骸,碍于两国情面,皇室并未做出什么举措。「楚王说笑,区区舞姬岂配进楚王府」


端王的脸色明显不是很好,不知是望舒自作主张的表演,还是楚王明目张胆的要人。


「配不配我说了算,这小舞姬可是跳进了哥哥的心里呢!莫非......端王不舍割爱,想自己留着?」楚王步步紧逼,并不给端王退路。


「既然楚王想要,拿去便是,只是今日是本王生宴,这送人之事,需等几日才可,不知楚王可否允诺?」


「好好好,自然是好的,那本王可就在楚王府等着了。」


楚王见端王松口,也不再步步紧逼,端起酒杯,饮了一口冷酒。对着手下朝着望舒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我因着急回厨房,一路上小跑着,刚跑到半路,突然被路口冲出来的小人影撞了个满怀,下意识的我匆忙护住腰间的小人,右肩直直撞向了一边的假石上,尖锐的疼痛感慢慢钝开,直直没了知觉。


好不容易缓了过来,我才看清怀中的小人。


一个身着黄色锦衣看上去三四岁样子的小胖童勾着背,双手努力地撑着地,似乎想从地上爬起。可能是被我撞蒙了,起了半天也没起来,便直接两腿岔开,坐在了地上不动了。我揉了揉右肩,缓和片刻后从背后插着小胖童的胳肢窝将他拉了起来。小胖子也没哭,只是搓着自己肉嘟嘟的手心。好在并未出血,只是有些泛红。


看着小胖子乖巧的模样,我心里却是一凉,今日端王宴会,来的都是皇宫贵族,这孩子一身贵气蜀锦,定是他们带来的孩子之一,如今因撞上我红了手,我怕是要小命不保。


「小主子?您没事吧?需要奴婢带您去前厅吗?」


我低声询问,却不想似问到小胖子逆鳞一般,那孩子突然朝着我的肚子推了一把随即往一旁的小花园跑去。


见那孩子自己跑开,我也乐个清闲。当即准备转身回去。


却听到前面传来了几名丫鬟啼哭的呼救,早前接过我手上栗子酥的那位小姐姐也跪在一旁。正想着这个小姐姐的行动能力真快,却在余光中瞥见了那抹亮黄色的衣裳。


是那个小胖子。


直觉告诉我小胖子可能有危险,几番纠结下,还是决定去看看。


快步穿过那片花林后,小胖子的身影出现在我的在视线,此时已有三四个丫鬟小厮围在小胖子身旁,一位丫鬟还在不断地拍打小胖子的后背。


「来人啊,快请太医,小主子噎着了……」我提裙跑到了人群之中,此时那孩子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见太医还未来,我心一横,推开了正在给小胖子拍背的丫鬟。站在小胖子的背后用双手从后怀绕住了他。随后一只手握拳,另一只手抱着拳头,在肚脐和胸骨之间,用力收紧,往他的胸部进行冲击压力。


「咳......」随着一声轻咳,一块栗子糕样的食物从小孩口中呕出,只是因为窒息的时间太长,小胖子此时已经失去了意识。


我半跪着将孩子平躺在地上,却发现一道红影在我眼前闪过,我下意识地想要躲闪,却还是被一双手勒住了脖子,挣扎之间头上的木簪也被甩飞,落地摔成了两半。看着地上断裂的木簪,心中不免浮起一阵悲凉。


掐着我喉咙的手越发收紧,进出的呼吸已经让我感到呼吸困难,伴随着头顶传来一道怒喝,我才逐渐清醒过来:


「狗奴才,谁指使你谋害皇孙的?」


我抬头看了一眼踹我的人,并不认识,却对那双眼莫名熟悉。


我挣扎着敲打着男子的手腕,想要为自己辩解却发现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呜呜的叫。


端王此时也带着一个白衣男子匆忙赶到。


「先放开她......」


端王见长孙躺在地上,又看到府中丫鬟被人掐着,此时附近已赶来不少侍卫,那男子见状,便松开了手,背手站在了一旁。


「清儿......清儿......」


白衣男子摇了摇孩子的肩膀焦急地喊着。


白衣男子抬头看向高景煜,两人的脸色均苍白的厉害。看着小孩与这两人有些相似的脸,又想到刚才那红衣男子说的皇孙,我心里不由地一抽。脑海冒出的想法令我发冷。一开始,那男子便怀疑是我害了这孩子,虽然我用海姆立克急救法救这孩子,但此刻我的命已经与他捆绑到了一起了。他若活不了,我定会被判处谋害皇孙之罪。


我脱身后狠狠地呼吸了几口,晃悠悠的站起来朝着那孩子走去。掐我的红衣男子此时又挡在了我面前,那双骨骼分明的手此时正欲抬起向我的脖子袭来。


「你想干什么?」


不知是否是求生欲的作祟,忍着剧痛的嗓子,我直接开口:


「我能救小主子!」


那红衣男子听完一愣,情急之下,我一把打掉了男子的手,顾不了那么多了,与其等死,不如一搏。


我转身跪在了与那孩子有七分像的白衣男子面前。


「小主子已窒息许久,奴婢略懂一些急救之法,还请......」


我跪在白衣男子面前,一开口,周围的气氛更加凝重。


还未说完,身后又传来了那红衣男子的声音:


「术业有专攻,太医马上就到了,这奴才刚才……」


「你确定能救清儿?」


端王打断了红衣男子的话,开口问道。


「我曾与家中长辈学过急救之法,小主子如今危在旦夕,与其干等着太医,不如让我先试一试。」


我抬头看向他,尽量保持着冷静,可人一着急,就忘了奴才与主子的尊卑与阶级。


白衣男子听完我的话,也看向高景煜问道:


「这人,可是端王府内之人?」


高景煜阴郁的眼神盯着我,似乎在考虑我说的话,最终开口道:


「是。」


白衣男子听完不再犹豫,只将怀中的孩子放于我身旁。


「还请务必......全力以赴。」


听罢,我顾不上回应,慌忙跪爬过去,指腹触摸到那孩子的颈动脉,搏动已经若有似无,胸口的起伏也已慢慢消散。


我深呼了一口气,脑中快速过了一遍上班时培训的消防安全急救知识中心肺复苏的动作。


我将那孩子的衣袍解开,左手掌紧贴他的胸部双手交叠按于胸前,正要双臂伸直往下用力时,右肩那处被撞伤的疼痛感令我倒吸了一口冷气。调整了下双手位置,才继续行动。


「01、02、03、04......」


怕自己速度过快,也是为了缓解自己的紧张,我还是念出了声。在两个轮回后,见还是没什么反应,我便想趴下做人工呼吸, 可身子俯下的瞬间,我突然惊觉,这可是古代......


害怕嘴对嘴的施救方式对他们的心灵造成打击,我决定还是继续做心肺复苏。


小胖啊小胖,你可一定要活下来啊!


脑海中向上天不断祈求着,手上则强忍着疼痛一下又一下地按压。 额头的汗水已经随着动作落子了自己的手上,主力的左臂已经快没了力气。想着他死了我也活不了,于是决定心一横,对他做人工呼吸。好在刚捏上鼻子,小孩终于有了反应,一种打通了呼吸的声音从他喉咙传出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白衣男子急忙将孩子拥入了怀中。此时,几位太医也赶了过来,我松开了手让前来的太医为孩子诊断,突然的放松,让我整个人都瘫在了地上。 见太医上前,我便趁机向人群外挪了挪。 太医查看后确定没有什么危险,白衣男子便抱着孩子离开了。在经过我身边时,对着太医挥了挥,而后又对身旁的侍卫点了点头。


「帮这位姑娘看看手臂」刚才心肺复苏时略带僵硬的右手似乎被这位男子看出了问题。


那位太医拱手回道:


「是,太子殿下。」


果然没猜错,我定定地看着那群人离开的背影。


那个红衣男子前面说,这小孩是皇孙,而后来的白衣男子与端王又十分相像,端王与太子本就一母同胞。看这白衣男子对小孩的紧张程度,他应该就是当今太子高景高景萧,而那个孩子便是其嫡子,皇长孙高彦清。


太医按了按我的右臂,倒不是脱臼,只是被重物撞击后的红肿。本来并无大问题,但因为刚刚长时间的按压,原本红肿的地方有肿了一大圈,隔着衣物也能摸出问题来了,太医从随身的袖袋中,掏出了一瓶药,交给我时,开始表现得吞吞吐吐。


「这位姑娘,听闻今日是您用奇怪的按压手法救活了长孙殿下,老夫行医多年,从未听到过如此救人的方法,不知......不知......」


老太医双手搓着药瓶,看那样式,感觉要把瓶子给捏爆。


「太医可是想知晓这施救的缘由?」


我接过老太医的话茬子,不再让他“不知不知”下去。


「唉唉.....正是!正是!」


老太医连连点头。


「这是以前在府外时,村里的山医告诉我的方法,若是通过外部的按压,以压力将胸腔内的血液流动起来,反复按压以达到人工循环。具体操作方式,待我回房后,誊抄与你如何?」


「好好好好好......那真是麻烦姑娘了!」老太医一高兴,不知是不是太兴奋,竟直接将手中的药瓶塞回了袖袋,后来又在我炙热加疑惑的眼神下,掏出药瓶塞给了我。


回到住的院子,待我誊抄完交给他后,老太医才笑嘻嘻的走了。


待老太医走了没多久,太子身边的那位侍卫才跟我说:


「姑娘的手臂太医已经诊完了,现在先随我去回话吧。」


话毕,我先是一愣,而后才反应过来,我虽救了皇长孙,但当时使用海姆立克急救法时,身边只有几个丫鬟和太监。虽然最终救了长孙,但前后发生的事,肯定要盘问清楚。


想到皇家之间的城府与暗算,不免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打了个寒颤。冥冥之中,我莫不是坏了谁的好事。


将老太医给的药瓶放回房间,我便随着那名侍卫匆匆赶往前厅。肩膀的酸疼刺激着脑子,快速将前后发生的事组织了一遍。


很快,刚才还人满为患的前厅,此时已经只剩下几名事发时在场的人员。一个是太子高景萧,身旁站着的是端王高景煜,再其后面的则是一来就掐着我的红衣男子,还有一个长相与端王和太子有几分相似的陌生男子。剩余的便是当时在场的几名下人。


看着红衣男子,心里便有一股火蹭地涌上来。在反复告诉自己“平静平静”后,才调整好情绪。


我来时,他们应该已经盘问了其他的下人,好在在来的路上,我已经将台词在心里过了即便,因此在他们开口询问时,我便极为顺利的将脑子中反复念了好几遍的说辞背了出来:


「奴婢是别院浣洗衣物的丫鬟槐序,今日本在后厨帮工,因前厅人手不足,便通知奴婢去前厅传菜,在回后厨的路上,听见几名丫鬟在呼救,望去才发现是小主子食用栗子酥被噎住了,当时小主子的脸色已经涨红,身旁也没有太医以及懂得急救之人,奴婢只好赶去,用儿时村里先生教的方法,将小主子口中的栗子酥顶出。」


声音一出,我自己都有些尴尬,因为嗓子被掐的久了,一路上又没怎么润嗓,一开口,便是一阵公鸭的声音。


说我说完,前厅一阵沉默。除了那名红衣男子有种在憋笑的感觉,其他人均是一脸的严肃。良久,那名陌生男子开了口:


「清儿手中的栗子酥可是自己拿取的?」


我跪地低着头,声音从前方传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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