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慢2

玉竹加盟网 2023-06-16 14:17:41

【导读】{你追随的目光,是我爱情的命脉}舒城的这场雨下得迅猛,像是天上打翻了一个巨大的水桶,雨水直直地往下落,沈蓉回局里时,大风大雨里还夹杂着小冰雹,拍打在车窗玻璃上,“噼啪”作响。气温也跟着急剧下降,沈蓉推开车门时,冷得直发抖,她满身湿气地回到办公室,在空调出风口站了好久,整个人才缓过来。开电脑,洗杯子,倒热水,才坐下,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主任打来的。铜花街发生一起轿车与电瓶车相撞的交通事故,双方车主无...


{你追随的目光,是我爱情的命脉}


舒城的这场雨下得迅猛,像是天上打翻了一个巨大的水桶,雨水直直地往下落,沈蓉回局里时,大风大雨里还夹杂着小冰雹,拍打在车窗玻璃上,“噼啪”作响。 气温也跟着急剧下降,沈蓉推开车门时,冷得直发抖,她满身湿气地回到办公室,在空调出风口站了好久,整个人才缓过来。 开电脑,洗杯子,倒热水,才坐下,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主任打来的。 铜花街发生一起轿车与电瓶车相撞的交通事故,双方车主无恙,但电瓶车车主随后发布了一条微博,声称对方车主是个富二代,撞人后态度嚣张并拒绝


赔偿,警方到达了解情况后,竟偏向富二代车主…… 挂了电话,沈蓉立即出发,走之前她看了下微博内容。微博的发布时间是二十分钟前,转发已经过百,也算是不小的热度。 微博里附了两张照片,是雨夜里拍摄的,效果不佳,角度倒是挑得挺准,足够让人看清被撞得散了架的电瓶车和对方汽车的车标。 沈蓉看了眼那个标记,是不是二代不知道,但车主确实挺富的。 她戴上蓝牙耳机,拨通了辖区内派出所的电话,随后驶出地下车库。外面大雨滂沱,砸在挡风玻璃上,模糊了她的视线。 铜花街位于舒城城南,整个街区布满了各式各样的店铺。一入夜,人流车流聚集,撑满了原本就狭窄的街道。后来为了缓解拥堵的状况,这条街直接被改成单行道。 电瓶车车主不是舒城本地人,常年无固定工作,还经常聚众赌博,进过几次城南派出所。现在明码标价要对方车主赔偿一万,不接受协商,也不肯挪地。在场的民警碰他一下,他便大喊警察打人,晃着手里的手机,说要拍下来传到网络上曝光…… 这街道原本可以同时过两辆车,可后面的车主挪到一半就不敢动了,怕不小心蹭着了路边的事故车,自己一年的工资可能都付不起这车的修理费。可想而知,这会儿这条街已经堵成了什么样。 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吵闹声,混合着风声雨声,闹得人心烦意乱。倒是有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站在屋檐下,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他身旁还站着一个人,撑着把大黑伞,像是一道屏障,将这风雨都挡在了身外。 沈蓉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水到达现场,视线落在那辆“意外身亡”的电瓶车上。这车就算是全新的也值不了五千块,可这条路是老街区,没有装监控豪车上也没装行车记录仪,却也不能因为对方是个小混混,就认定他是在讹钱。 这似乎,是个死局。 电瓶车车主还在一边录像一边叫嚣,沈蓉刚想问同事对方车主在哪儿,突然被路过的行人撞了一下,一个趔趄,人撞到了车门上。 等站稳,沈蓉转过身,突然对上一张熟悉的脸,她的脑海里瞬间一片空白。 对面,黑色的大伞下,那人穿着黑色大衣,衣襟敞开,内搭的白色衬衫外套着一件印着狂野狼头图案的黑色针织衫,气定神闲地站着。他与沈蓉四目相对时,那漆黑如墨的双眸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应该想到的,怪不得刚才她看到这车牌时觉得有些眼熟。 沈蓉看向凌玿,三步之遥的距离,嘴边藏了句“好久不见”,还未酝酿好怎么开口,倒是他先打破了沉默。


凌玿问:“这事归你处理?” 周遭喧嚣,充斥着雨声和怒骂声,沈蓉定定地看着他,黑伞下的凌玿依旧一脸严肃,没有多余的神色。 “嗯。”于公她应该回一句。 “把钱赔给他。”他突然转头朝拿着黑伞的助理说了一句,随后起身走到车边。沈蓉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不明不白赔什么钱,都回去做笔录。”沈蓉敲敲凌玿的车窗,“你也去。” 电瓶车车主一听到有钱赔,立马收了手机表示愿意配合调查。沈蓉和同事将车主和那辆电瓶车带回所里做笔录,警车与那辆豪车一前一后消失在雨幕中。 闹剧收场,人群散得很快,不过十来分钟,原本拥堵不堪的街道,在这雨夜里,瞬间变得清冷又孤寂。 回到所里,已经将近十点。 电瓶车车主做完笔录,拿到了赔偿,喜笑颜开地点着钱向外走。凌玿的那位助理向民警道完歉刚要离开,沈蓉叫住他。 “真的是你们肇事吗?” 助理扶了扶金丝边眼镜,笑道:“警官你何必在意这些呢,能早点收工不就好了吗?” 沈蓉蹙眉:“你们这是扰乱司法公正,你老板人呢?他在哪儿?” “你就当是我们肇事吧,回见。”说完,助理迈开步子直接离开。 十点半,沈蓉做好简报发给主任,等做完所有工作,起身时突然胃一阵抽疼,她才想起,这一晚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 好在派出所外是小吃一条街,总有还没打烊的店铺,沈蓉随便挑了家进去点了碗面,吃完再出来时,雨已经停了。 视线所及之处都是湿漉漉的,路面还有大水坑,空中刮着凛冽的风。沈蓉缩着脖子加快了步子,走到车旁才发现,她的车前站着一个人。 沈蓉的视线落下,盯着那个狼头图案,两秒后,走上前:“让一让。” “……” 身前的人不动,也不说话。外面实在太冷了,她不想耗,刚想转身,手突然被人拽住。她反手抬起手腕,用眼角瞥他:“有事?” 凌玿忽然笑了一声,反问:“没事我就不能找自己老婆?” 沈蓉心一跳,突然不知道怎么反驳,抓着她手腕的那只手松开,凌玿往后走了两步。沈蓉听到车门被拉开的声音,转身,却见他已经坐了进去。 隔着玻璃,凌玿看着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上车。 沈蓉咬了咬牙,转身拉开驾驶位的门坐进去。她瞟了眼后视镜,那里面的人仿佛知道她会看过去一样,人坐得笔直,眼神直勾勾的。 沈蓉移开视线,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想了想问:“去哪儿?”


我老婆家。” “……” 沈蓉踩着刹车的右脚一顿,突然移位,猛地一脚油门,车子飙出去又瞬间停下。身后传来“咚”的一声,应该是头磕在了椅背上,可身后的那位竟然一声都没吭。 “去哪儿?”沈蓉耐着性子看向后视镜,问第二次。 镜子里的人嘴角微勾,痞气十足:“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沈蓉吸了口气,喊道:“凌玿。” “不是说想见我吗?”凌玿打断她,沈蓉闻言猛地回头,恰好对上他的眼睛。漆黑的双眸正盯着她,眉毛微微挑着,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沈蓉回头的瞬间就想明白了,大概是刚刚留在所里做笔录的那位助理多嘴了,随即平静地回道:“没这回事。” 钱都已经赔给车主了,她也不想再跟他争论事情的对与错。“哦——”语气拉长,似乎还掺杂着一丝失望,随即他又补了句,“那就当我想见你了。” 显然,沈蓉有些跟不上他的频道,她甚至想下车去确认一下,后座的那个人是不是被调了包。 她和凌玿识于微时,大概从有记忆以来,就彼此存在于对方的世界里,但他们之间的友谊并不是良性发展,应该说,是没有“欢喜”二字的冤家。 “开车吧,刚下飞机,很累。”这次的声音里透着股疲惫,说着他往后一靠,闭上了眼。 沈蓉瞥了眼后视镜,也不再说话,车子随即驶出派出所大门。接近午夜,路面空旷又寂寥,沈蓉不由得提了速,一路驶出市区。半小时后,车子驶入一处幽静的庭院,绕过喷泉景观,最后停在了一幢日式和风建筑前。 “你到了。” “吧嗒”一声,车门锁开的声音,更像是沈蓉下的逐客令。


门厅富丽堂皇,两排松柏整齐列于厅侧,一派雍容雅致的样子。车子刚停稳,身穿蓝色西装的接待人员走上前,躬身打开了后车门。 凌玿睁眼,侧过头正觉得门厅眼熟,接待人员此时也看清了车内人的脸,原本困顿的神色一扫而光,身子弯得更深,恭敬地道:“小凌先生好。” 车门大开着,寒风无声无息地钻进车里。凌玿看着驾驶位上的人,眯了眯眼,声音有些沉,问:“你要我下车?” “不是累吗?好好休息。”关心的语句,只是语气平铺直叙,并无半点真心实意。 可没有人动,凌玿依旧靠坐着,车门边的接待人员尴尬地站着,走了是失职,不走又好像在窥探小老板的秘密…… 沉默了半晌,凌玿问:“刚才……想说什么?” 刚才?哦,在铜花街站在他车门边的那一刻,沈蓉想了想,说:“好久不见。” 凌玿:“没有别的?” “没有。” 凌玿闻言,忽地扯了下嘴角,那表情像是自嘲,又像是在嘲讽谁,最后只吐了一个字:“好。”随即他长腿跨出去,下车,头也不回地走进酒店。 接待人员替沈蓉关好车门,诚惶诚恐地追上去走到前面引路。凌玿在这边的度假村有自己的房间,他迈着长腿,一路走到房门口,电话突然响了。 凌玿看了眼屏幕,接通,电话里传来助理的声音:“凌总,沈警官上了高架,好像发现我的车了……” 凌玿按指纹,开门:“不用跟了,你下班吧。” 洗完澡出来,门铃响了,是VIP接待员员将他换洗的衣服送过来。他穿着浴袍,头发没有擦干,水珠沿着额头顺着脸颊淌下来,往下是锁骨和小半个胸膛,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性感,看得负责接待的小姑娘脸都红了。 “小凌先生,还有其他吩咐吗?” 凌玿接了衣服,眼风冷冷的:“没有。我没叫你就不用再来按铃。” 进了屋,他将衣服往沙发上随手一扔,落在一堆文件旁。那是半小时前,经理从温柔乡里爬起来,给他送来的当季报表和业绩分析报告,大概以为他是来突击检查的。 飞了十几个小时,刚落地又因交通事故折腾了半宿,这会儿其实身体极累,可不知怎么的就是睡不着。他干脆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点播台跳出来清一色的真人秀节目,他觉得无趣极了,干脆拿起一旁的文件翻阅起来。 梅地亚度假酒店是凌氏的主打项目,因选址幽静,又是会员制,私密性好,深受土豪们喜爱,经营状况一直很好。凌玿看着文件上的数据,不知不觉在某一页上已经停留了许久。 是门铃声将他惊醒,开门,依旧是刚才那个小姑娘。抬头见他眉头紧蹙,一脸不耐烦,立刻说:“小凌先生,这是您外套口袋里的……” 凌玿视线落下,看到她手心里捧着的红色小方盒,脸色才缓了缓,接过:“谢谢。” 他坐回沙发上,盒子在手心里捏了许久才打开。里面是一枚钻戒,戒环是最简单的款式,可戒托上的那颗钻石大得亮眼,一眼就知价值不菲。 他用指腹摩挲着戒指内环,那上面刻着一排细小的字和图案。许久,他将戒指放回盒子里,合上,起身走向卧室,将它放在了床头柜的抽屉里。 沈蓉到家已经是凌晨了,开出梅地亚度假村,她就发现有人在跟踪她。 倒不是她的反侦察能力有多好,而是凌玿的车太招摇,不想发现都不行,所以她故意上了高架,想绕点路甩了它。结果上去后发现小尾巴不见了,导致她又多开了二十分钟才回到住处。 到家洗完澡,关灯上床,她闭着眼,不知怎么的脑海里就闪现出了刚才站在车门边的凌玿笑着说“老婆”二字的画面。 沈蓉翻了个身,这才发现窗帘只拉上了一半。窗外是无尽的夜,黑沉沉的,她盯着那片黑暗许久,都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第二日依旧是个雨天,不似昨日的狂风暴雨,雨势较小,下得淅淅沥沥。 沈蓉在六点半准时醒来,想起是周末,翻个身又继续睡,再次醒来已经九点了。 起床去洗漱时,门铃突然响了,门外人急促地按着。沈蓉以为是快递员,正快步去开门,卧室里的手机也响了。她又折回去拿手机,屏幕上显示是城南派出所的电话。 沈蓉边接边走向门口,电话里的人说话都不带喘气的:“师姐昨晚那个土豪车主说有东西落在了你车上我跟门卫核实他确实是坐你的车走的,所以我告诉了他你家地址……” “……”


沈蓉正好走到门背后,这一长串的告知听得她牙疼。 门外之人很聪慧:“开门,我听到你的脚步声了。” 沈蓉捏着手机,转身就走。 “我昨晚真的丢了东西在你车上,你要不开门,那我只好报警了。” 沈蓉吸了口气,转身去开门:“你不要再无理取闹了,浪费警力。” 凌玿一手抵住门,人就进了屋:“嗯,我也觉得,感谢你配合。”说着,他上下扫了一眼沈蓉,建议道,“你……要不要先换件衣服?” 被这么一提醒,她才惊觉自己还穿着睡衣,咬着牙说道:“你在这里等着!” 凌玿不以为意,笑着接话:“我还能到哪里去?” 沈蓉瞪了他一眼,转身进了卧室,迅速去卫生间洗漱。客厅里站着个成年男人,虽说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独处的时间不少,可现在不一样,在法律上,他们是夫妻。 这样的独处,倒还是第一次。 洗漱好换了身衣服,她打开门,却见凌玿就站在卧室门口:“有话去客厅说。” 凌玿不动,问:“不冷?” 身前的人换了件裸色毛衣,一字领,微卷的头发扎了个马尾,露出细嫩好看的脖颈,她答:“还好。” “吃早饭了吗?” “还没。” “一起去吃?” “不了。” 她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问:“你丢了什么?我去拿车钥匙。”说着就要往客厅走。 身体被拽住,有只手抓着她的手腕,拇指指腹像是不经意般在她的手背上摩挲了一下,一瞬间,像是有股电流击了她一下。沈蓉心一颤,莫名地心慌,猛地抽回手,他也任由她的手腕从掌心逃走。 “不急的。”凌玿回身,从容地走向客厅的沙发,坐下,“昨晚的床不舒服,我在这里休息下,不影响你。”说完直接和衣躺了下来,随即闭上眼,像是一秒进入了深睡眠。 沈蓉无奈地站在一旁,赶不走,那就干脆任由他,看他到底能磨到什么时候。 她叫了份外卖当早午饭,吃完后简单打扫了一下家里,看了一会儿书,又刷了几集美剧。也不知困倦是不是会传染,她没多久就歪倒在躺椅里睡着了。 她刚睡着,沙发上的人突然睁开眼,轻轻坐起来,走过去,伸手探了探她后颈的温度,有些凉。 沈蓉睡得不沉,听到动静,迷糊着醒来,瞅着眼前的人影问:“你什么时候走?” 凌玿笑了,真是睡着了还不忘逐客:“马上走,我给你拿件衣服。” “不用。”话音才落,眼前的人已经走到卧室门口。 “我说了不用……”沈蓉立马起身追了过去,刚走到门口,定住了。 凌玿站在床头柜边,手里是一个相框,那上面是一张合照,十七岁的她和二十三岁的叙诚。她咧嘴笑着,身旁的叙诚一身戎装,说不出的俊朗。 天不知何时暗了下来,远处传来轰隆雷声。突然一道闪电劈了下来,照亮了整个房间,又瞬间幻灭。 沈蓉看见他放下相框,神色不明地向她走来,又擦肩而过走了出去。 听脚步声,到了门口,开门,关门。然后,整个世界又恢复静寂。 她只呆愣了一会儿,正准备回客厅,原本已经出去的人不知怎么又回来了。她还未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推到了墙上。 凌玿抓着她的手腕,大力地抵在墙上,微微躬身,低下头,直视她。 突然“哗啦”一声,瓢泼大雨落了下来,和着风声,拍打在窗户上。他盯着她,眼神冰冷,声音有些嘶哑,问:“你还喜欢他吗?” 隔日晚上,沈蓉按照惯例回家吃饭。 工作调动以后,她晚上偶尔会加班,后来加班的频率高了点,干脆就在单位附近买了套公寓,加班回家方便一些。 沈家三代行医,父母和哥哥沈聿都是顶尖的心胸外科医生,在舒城颇有名望。只有她,从小立志从军,不顾家人反对,跑去念了警校。 四个人都是忙得顾不上家庭的职业,好在都能互相理解,家庭十分和美,后来就干脆固定了每周周末家庭聚餐。 饭后收拾好桌面,泡好茶,沈妈妈应玥往沙发上一坐,盯着坐在面前的一双儿女,座谈会开始。 应玥看着沈聿:“上周啊,我们院的陆医生说她有个外甥女今年二十八了……”


矛头指向的是她哥,沈蓉笑眯眯地当吃瓜群众。 “名牌大学硕士毕业,长得特别漂亮,穿衣品位和眼光特别好……” 沈蓉配合着应玥的演出,一脸满意地替她哥直点头。 应玥突然转向沈蓉,目光和蔼地继续说道:“小姑娘说他们公司有一个小伙子,无论外形学历都跟你很搭,见一见?” 沈蓉的笑僵在了脸上:“妈,你搞错对象了你知道吗?”不是正正经经地在给我哥介绍对象吗? 应玥:“我前面说了什么不重要,我只是举例说明人家品位好,不会介绍歪瓜裂枣。见一见吗?” 这话锋转得太快,但沈蓉还是立马做出反应,甩锅给沈聿:“长幼有序啊,妈!” “哦,你哥说他有女朋友了。” 吃瓜群众惊呆,不知死活地说了句:“他?有女朋友?这你都信?花钱雇来的吧?” 沈聿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凉凉的,吓得她缩了缩脖子。 应玥脸一板:“你倒是也花钱雇一个回来让我看看?” “……” 沈蓉趁她爸坐下来加入战斗之前,找了个借口溜了,沈聿也起身一起走。 推开门,十二月的凉风直灌脖颈,沈蓉紧了紧身上的大衣,看着沈聿关上家里的大门转过身,才问:“你不会是让你们医院迷恋你的小护士来假扮的吧?你这是犯规!” 沈聿是仁禾医院高薪聘任的医生,他天性冷淡,话少,俨然是一朵高岭之花,但这并不妨碍整个仁禾的小女生对他的迷恋。 小的时候父母忙,沈蓉就整天跟着沈聿往外跑。他话少,她就负责多说一点;他太沉闷无趣,她就负责闯祸,增加一下生活的乐趣。当然,最后收拾烂摊子的人还是沈聿。所以从小到大,兄妹俩的感情一直都很好。 走到车边,沈聿突然想起了什么,问:“凌玿回来了?” 沈蓉一愣,抿了下唇:“好像是吧。” 沈聿:“改天约他一起吃饭。” 沈蓉撇嘴:“和他有什么好吃的?” 两人从小不对盘,从小到大没少吵架,沈聿习以为常,也没在意,拉开车门,说了一句:“随你。”随即弯腰坐进了车里。 天黑了,夜幕沉沉。 小区里的路灯在夜色里晕开,留下一点一点昏黄的孤影,从车里望出去,视线所及的那一片天地,像是被笼在了烟雾中,朦胧而清冷。 两个人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为一对小冤家的?哦,好像是八岁那年,因为一部动画片。 八岁的沈蓉迷恋上了《美少女战士》里的夜礼服假面,拿着压岁钱偷偷地去小卖部买了一堆贴纸,贴在了自己最喜欢的书本上。 凌玿在一旁看着,心里不知怎么就是不太高兴,后来趁她午睡的时候,将书本偷了出来,把贴纸统统撕了下来。 沈蓉醒来后发现,当场就气哭了,发誓再也不要原谅他。 她太讨厌他了。 可那时候沈聿太闷了,付希安嫌她是条小尾巴不肯带她玩,只有凌玿和她能说能吵还能打架,心里一边讨厌他,一边又舍不得他这个唯一的玩伴。 后来她遇到了叙诚,那个俊朗少年,比沈聿活泼,比付希安可亲,比凌玿成熟,简直是沈蓉心中的模范哥哥。 沈聿的车子经过她的车前,停下来,降了车窗按了两下喇叭,才将沈蓉的思绪拉回来,她转头笑了笑表示自己也马上走。 接下来的一周,忙碌而平静,凌玿没再出现过,也没联系过她。唯一发生的坏事就是,沈蓉感冒了。她还有个不太好的习惯,永远不记得吃药。 周六早上她睡得昏昏沉沉,闹铃响了两回才记起今早要带同事去电视台录制一档法制节目。她赶到的时候,同事已经进棚了。 台本之前都对过,没什么大问题,沈蓉站在棚外,喉咙一直发痒,有股抑制不住要咳嗽的冲动。和工作人员打了个招呼,她径直走了出去,找到安全出口,推开楼梯门,才放任自己咳起来。 她靠在墙上缓了好半晌,转身推门出去。有人迎面而来,是一名记者,笑着打招呼:“沈警官,带人来做节目吗?” 沈蓉的工作是新闻外宣,代表单位与新闻媒体对接,这电视台每月都得来几次,大楼里的工作人员她能认个三分之一。 沈蓉抿唇,展开一个笑容,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她不敢开口,怕一说话就抑制不住咳嗽。


记者寒暄完,对她身后的人说道:“凌先生,这边请。” 沈蓉这才发现她身后的人是凌玿,今日穿了一身黑色西服,身材颀长,面容俊俏。沈蓉心里的评价是:哟,很像人样嘛。 她站在原地,清了清喉咙,心里还在想着要怎么打招呼,可人家连一眼都没看过来,直接擦身而过,只当她是空气。 啧,自作多情了。 沈蓉回到棚里,设备出了点故障正在修理,录制暂停,工作人员正靠在一起闲聊。 沈蓉站在一旁喝水,听她们八卦。 甲一脸神秘:“听说没?隔壁组放了大招,请来了凌家小少爷做专访。” 乙惊讶:“真的假的?用了什么招?” 丙眼神揶揄:“招数无外乎就那么几种,你懂的!”水喝光了,沈蓉将手里的一次性杯子捏扁,往旁边走了几步投入垃圾箱,回身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一束灯光打过来,导演喊话,节目可以继续录了。 录完已经是饭点,电梯等了两批都是客满,好不容易等来第三次,门打开,沈蓉一怔,脚步还在踌躇,身后不知谁推了一下,人瞬间又填满了整个电梯。 中间停了几次,有上有下,沈蓉被挤得往后退了几步,后面的人发出“咝”的一声,她想应该是踩到别人了。 她微微侧身,垂眸,朝身后被踩到的人道歉:“对不起。” 没人回话,她不想再回头。在她身后的应该是凌玿,他的气息,她太熟悉了。 走出电梯,身后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沈蓉。” 沈蓉没回头,大步往前走,倒是有人多事,拦住她:“沈警官,叶主播好像在叫你呢。” 她停步,莞尔一笑,心里却在翻白眼,我又不聋,但我装聋你看不懂啊! 沈蓉深吸一口气才转身走回去,问:“有事?” 叶昕就站在电梯口旁,齐耳的短发,染了亚麻棕色,大概是刚下节目,身上穿的还是套装,妆容精致,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干练。 叶昕笑着说:“一起吃个饭吧?” 沈蓉刚想说“不了”,只听叶昕又说:“正巧凌玿也在,就当是老同学聚会咯?” 沈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过去几年里,两人遇见过八百回,也没见她提过“吃饭”两个字,这醉翁之意啊,昭然若揭。 叶昕:“就对面那家港式茶餐厅,你们先去,我上楼拿个包。” 叶昕快步走回电梯,门关上的间隙,看到那两道身影没动,只是对望着,她眯了眯眼。其实节目一录完她就约凌玿吃饭,只不过被他委婉拒绝了,送他下楼的时候,恰好看到沈蓉走进电梯。 她记得,学生时代他们两人关系很好,她想,凌玿会拒绝她叶昕,应该不会拒绝沈蓉。 可她不知道,他们两人如今的关系,势同水火。 两人就那么对立站着,静默,大堂里人来人往,投过来的好奇目光越来越多,沈蓉不想多事,问:“不吃?那我先走了。” 对面那个男人,面容肃然,眸子里透着近年来才有的凛冽。闻言,眉宇间终于有所松动,看着那道离开的身影,抬脚跟了上去。 沈蓉想速战速决,所以没等叶昕,一落座就将所有菜都点好了。 两人面对面坐着,谁也没开口,沈蓉嗓子疼,垂眸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茶水。凌玿坐得笔直,眼睛看着她,手指轻叩着桌面。这声音不大,可落在沈蓉耳里,心底莫名地烦躁。她放下杯子抬眼看了他一下,随后视线再落到桌面,那只手忽地就不动了。 水续到第二杯的时候,叶昕落座。沈蓉惊奇了一番,女主播换衣服的速度就是快啊,这拿个包的时间,就换了一整套行头,甚至还换了个妆面。 叶昕与他们是初高中同学,那会儿三人的成绩差不多,都处在中游水平。只不过叶昕与沈蓉的最大不同之处在于,她蝉联了六年的校花。 在她和凌玿每天吃午饭时争谁的排骨比较大的时候,叶昕就已经开始管理自己的身材了。她从不吃食堂的饭菜,每天自带午餐盒,里面不是黄瓜苹果,就是水煮的蔬菜。 那个食盒沈蓉见过一次,当时唯一的想法是,就算饿她三天三夜,她也不太愿意吃。 这一餐饭,她倒是吃得挺多。凌玿每吃一道菜,她都下筷子尝一尝,连沈蓉坐在一旁都惊疑,她吃完回去是不是会催吐?叶昕突然转头,问:“怎么不吃?最近在减肥吗?” 沈蓉摇头:“不是。”菜都是凌玿亲手点的,每一道都是心头好,奈何是真的没胃口,“你们聊,我嗓子不太舒服。”说完又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叶昕转头继续和凌玿说话,笑着开玩笑道:“周末还找你录节目,没耽误你和女朋友约会吧?” 凌玿的脸原本一直绷着,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出为什么不高兴,听她这么一问,嘴角微微勾起,整张脸瞬间柔和了起来,漫不经心地答道:“不会。” 他瞥了眼沈蓉,补充:“我没女朋友。”只有老婆,虽然老婆不认他。 凌玿没女朋友,叶昕是知道的。前段时间有个同学聚会,饭桌上,大伙把未婚还没女朋友的同志都罗列了一遍。 叶昕记住了他的名字,这会儿只是想听他亲口说,因为她是喜欢过他的。 沈蓉正在盘子里挑肉吃,闻言手一顿,察觉到对面投过来的视线。那一瞬间,也没看清筷子到底夹到了什么,直到放进嘴里咬了一下才惊觉是一只红椒。 瞬间,喝再多水也没法润泽的嗓子,终于呛着了。 她转过头咳得迅猛,好半晌,才终于停歇。对面的人适时递上水杯,沈蓉接过仰头一口气喝完,把杯子放回桌面,这才发现,是他的水。 不用照镜子也想象得到自己呛出的满脸绯色,沈蓉强忍着喉间翻涌的咳意,说道:“抱歉,身体不舒服,你们慢吃。”说完起身拎了包就走。 本来就是一场莫名其妙的饭局,组织者还“醉翁之意不在饭”,她再待下去就没意思了。 沈蓉去了趟药店才回家,刚出电梯口,就看见家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沈蓉蹙着眉头,问:“你怎么上来的?”上周他来过一次以后,她特意和物业打过招呼,不要再放任何陌生人进来。 凌玿看着她:“物业。” 沈蓉扶额,她现在很想去把物业费给要回来! 凌玿见状,特意补充道:“我给他看了结婚证!” “……” “开门。” 沈蓉浑身无力,不想和他抬杠,很乖地拿钥匙开了门。凌玿顺势跟着进屋,一把扯过她手里的纸袋。 凌玿拎着袋子进了厨房,灌满水壶烧水,然后找出杯子和勺子,仔细看了看药的说明书,再将药板上抠出的药一粒一粒碾碎在勺子里,这一系列动作轻车熟路。 沈蓉其实也不是忘了吃药,她是怕吃药。小的时候药曾卡在她喉咙口,咽不下又吐不出来,给她造成了强烈的心理阴影。后来每次生病吃药,她都要上蹿下跳地号上半天,直到被应玥揍了一顿,才肯张嘴。后来有一次,凌玿来探病,沈蓉正坐在床上抱着一只小海豚,跟它哭诉自己父母不爱哥哥不疼的惨况。 看见站在房门口的凌玿,她伸出白嫩的小手,掌心里躺着两颗白色的药丸,哭得一抽一抽地问:“凌玿,你能替我把它吃了吗?” 凌玿将探病礼物放在她床头:“我又没生病……” 沈蓉皱着小脸控诉:“我们是不是好朋友啊?你连这个忙都不肯帮。”说完掌心一收,转头继续对着小海豚哭诉自己交了个假朋友。后来,凌玿帮她把药丸全都碾碎了,她才肯吃。 八岁那年,他们第一次吵架。 沈蓉额头上贴着退烧贴,给凌玿打电话:“我生病了,你怎么不来替我磨药?” 凌玿在电话那头冷哼一声,问:“我们不是在吵架吗?你不是不理我吗?” 沈蓉坐在沙发上,将电话线一圈一圈地绕在手上,吸着鼻涕说:“那等你磨完了药我们再吵不可以吗?”说完又低声补了句,“我是可以的。你要是不可以的话,就克服一下。” 此后,不管再生气,两人吵得再天翻地覆,只要她一生病,哭着鼻子给他打电话,他就会立刻变身小药童。 他想,那时候,小小的她就已经抓住了爱情的命脉。


{他眼里的喜欢和嫉妒,溢满了整个青春。}


水开了,发出汩汩翻滚的声响,白色的蒸汽从壶嘴里不断往上冒,弥漫在空气里。 沈蓉走进厨房的时候,凌玿正拎起水壶往玻璃杯里倒水,她走上前:“我自己来就行。” 凌玿没理,继续手上的动作,第一遍用来洗杯子,滚烫的水,有星星点点往外溅,他侧过头睨了眼站在身侧的人,声音沉沉的:“出去。” 沈蓉正盯着他手上的动作,闻言只微微一怔,很听话地转身往外走,才几步人就顿住了,回过身瞪了眼那个背影,到底知不知道这是谁家? 凌玿当然知道这是谁家,所以将所有柜子一一打开看了一遍,才承认这厨房就是个摆设。 沈蓉本来就不是会做饭的料,自从搬进这公寓以后,厨房里除了烧个水以外,就没发挥过其他功能,一日三餐她要么在单位吃,要么叫外卖,一到周末就回家蹭饭。 对她来说,这间公寓原本只是方便她加班后过夜的地方,哪里会有柴米油盐的影子?能找出两盒方便面都算是不错的食材了,就连这流理台上的水杯,还是上回去超市买牛奶时送的。 凌玿检查完毕,问:“你平时都吃些什么?” “饭。” “……” 厨房的窗户朝北,透不进多少光亮,他面朝她背对着窗。这里空间原本就狭小,他这么高的一个人,将那些光亮正好全部挡住,莫名有股压抑感蔓延。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是凌玿的。他从口袋里拿出来,沈蓉下意识地垂眸,恰好看到屏幕上跳出来的名字:叶昕。 沈蓉几乎是立刻转身走了出去,往右拐进了房间,想想又不对,转身再走向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来。 铃声还在持续,沈蓉在茶几和沙发上搜寻了一圈才找到遥控器,打开电视,里面的人终于将电话接了起来。她把电视机的声音开大,恰好是购物频道,女主持正在向全国人民推荐能睡好颈椎病的乳胶枕头。 女主持的声音自带亢奋因子,极度富有让人想花钱的感染力,沈蓉摸了摸脖子,听得她都想立马下个单试一试。手中的遥控器突然被抽走,接着电视屏幕瞬间一暗,整个世界又恢复了清静。 沈蓉抬头,凌玿不知何时走了出来,在她身旁坐了下来,顺手将遥控器放在茶几上。 沈蓉瞪他,伸手想拿回,也不是真想看什么,就是觉得作为房主的权威被挑战了。凌玿按住她的手,想了想开口道:“叶昕那边的节目,是我哥之前答应下来的。”他不是独子,上面还有个亲大哥凌峥。 沈蓉视线落在两个人的手上,他的掌心压着她的手背,干燥的温热的触感,她抬眸:“哦,我好像没问。” 视线相对,那双眸子深邃幽暗,像一个黑洞要将人吸进去一般,在他漆黑的瞳仁里她看到了自己小小的身影。 “嗯,是我想回答。”喑哑的声音。 沈蓉觉得姿势别扭,正想坐正,抽出自己的手时,手背上那掌心的压力随之而来,动不了。她舔了下发干的嘴唇,问道:“凌玿,结婚证真的在身上吗?” 他的嘴唇微抿着,像是从喉咙口发出的声音:“嗯。” 她问:“这次回来后还走吗?回美国吗?” 大概是喉咙口发干,她的声音涩涩的、软软的,像小时候一样,在每次想提出霸道要求的时候,都会用这种带着小委屈的声音给他打电话,每句话,每个字,像羽毛一样,撩过他的心脏。 他的心底莫名地松动,像是原本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有只手轻轻拂过,冰瞬间化了,清泉汩汩地冒出,流经五脏六腑,说不出的身心舒畅。 “不了。要喝水吗?” 她的睫毛颤了颤,视线落下又抬起:“那好,我们谈一谈?” 她眼底的某种信号呼之欲出,她想谈的当然不会是两人今后如何相濡以沫。他想,他们到底离小时候太久太久了。 凌玿突然起身,声音恢复了冷静自持,扔下一句:“改天吧,我还有事。”不等她有所反应,他已经走到了门口。门被关上,屋里顿时少了一个人的气息。 沈蓉想喝水,起身走到厨房,流理台上放着一杯水,旁边的勺子里是磨好的药粉,她突然觉得有些闷,抬手将窗户打开,凉风立刻迎面吹在她脸上,冰冷地扫过她的眉眼。 她把窗户关上,回身,药粉就着水一饮而尽。 凌玿走到楼下,没走,靠着车身点了支烟。 十二月,肃杀的空气,带着凉如冰的冷风侵入人的每一个毛孔,让人对冬天有所敬畏。 烟丝在燃烧,指尖很凉。 小区的绿化应该做得很好,虽然此时放眼望去,所有树木光秃秃的,枝丫横生,但能想象到,这里春夏时会有层层叠叠的绿荫。 他忽然想起,他第一次正式见叙诚,也是在这样的绿荫里。那是在学校后面的小公园里,他约架,不,应该是向叙诚单方面发起挑战。理由很充分——看他不顺眼。 很可惜,两个人实力太过悬殊,凌玿输得很惨。叙诚出生于军人世家,从小学的是格斗和擒拿术,凌玿这样的,学过几年跆拳道,在学校里能横半边天,可以对付些敲竹杠的小混混,但碰上叙诚,那就是纯粹找打。 凌玿挨揍挨得全身都疼,那种屈辱感从脚底板开始“噌噌”往上冒,捋起袖子就要反扑,不料被一块石头绊了一跤。叙诚伸手拉他,重心不稳,两个人都倒地滚在了一起。 凌玿的手臂被石尖划破,血汩汩地流出来,都沾在了叙诚的T恤上。沈蓉闻讯跑过来的时候,就是见到这个场景。 她拉开他们,气愤地质问道:“凌玿,你是痞子吗?竟然还写挑战书!”为了表达气愤,她将背上的书包拿下来,朝他身上一扔。 她手短,力气小,一条略短的抛物线,书包在他脚跟前落了地。 沈蓉拉着叙诚往公园门口走,一路上她的声音传过来:“叙诚哥哥你流血了啊,我们快点去医务室。不行,校医知道你打架会被记过的。”说完她还转身狠狠瞪了一眼站在原地,样子狼狈不堪的凌玿。 她转回头继续说:“我们去买酒精棉花和纱布,我应该会包扎,我爸爸妈妈都是医生,你知道的。” 夕阳已西下,远处的天空,像是被镀了一层金光,美得令人炫目。 可他的心却像是被一块石头压着,喘不过气,挣扎不得。 耳边没了她叽叽喳喳的话语声,那两人早已走出了视线范围。凌玿收回目光,恰好看到地上躺着的那个书包,抬脚就将它踢了出去。 那个粉色的米奇书包,在不远处“砰”的一声落地,凌玿转身捡起被扔在地上的外套,往肩上一甩,向着大门口摇摇晃晃地走去。走了没几步,人一顿,又倒退了回去,叹了口气,将地上的那个米奇书包拎走。 外套的拉链蹭到他手臂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你看,她只看到了叙诚身上的血,却看不到他受伤的手臂。 一支烟燃尽,凌玿走到垃圾桶旁,将烟灭了,扔进去。 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拨了个号码,接通后才离开小区。 大概是药力发挥了作用,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她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听到门外有脚步声。 眼睛微微睁开,她眼前是席卷而来的黑暗,喉咙口干涩,哑着声音问:“哥?”有这间公寓钥匙的,只有沈聿。 有人走进来,站在床边,弯腰开床头灯,问:“烧了多久?” 沈蓉看清来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就今天吧。” 沈聿问:“吃药了吗?” 躺在床上的人点头,问:“你怎么过来了?”除了当初他替她买下这里时来过一次,这是沈聿第二次来这间公寓。沈聿:“凌玿给我打的电话。” 沈蓉调整了下睡姿,表情悻悻:“哦。” 沈聿看了她一眼,问:“又吵架了?”从小到大,他们吵架的次数估计比吃下去的米饭都多。不过吵得多,和好得也快。 沈蓉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侧了侧身,探头想看床头柜上的闹钟:“几点了?帮我量过体温吗?” “嗯,38.6℃。” 啊,挺高的呢。 沈聿问:“想吃什么?粥还是面?” 依旧没什么食欲,最后她起身靠在床头,喝了一小碗粥,扒拉了两口面。沈聿收拾了外卖盒去扔,她起身去洗手间。 洗完手出来,看到沈聿拿了条被子放在沙发上,沈蓉走过去赶人:“你不用在这陪我,我就发个烧而已。”沈聿:“明天我要出差,你住回家里去。” 沈蓉反对:“不用了。”感个冒而已,又不是瘫痪在床,还要劳师动众举家搬迁? “那让凌玿过来?” 沈蓉投降:“我明天回家。” 应玥临近退休,已经不进手术室了。 沈蓉住回家后,应玥干脆请了假在家照顾女儿。每天小米粥、鸡汤、馄饨换着花样投喂,两天下来,沈蓉还胖了一斤。 第三日去上班,沈蓉刚到单位,就被叫进了主任办公室。 为深化文明城市的创建,市局与电视台社会新闻频道、交通广播网等官方媒体签订了一份战略合作协议,要召开发布会,但没有接洽到合适的场地。 舒城的酒店,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家,沈蓉听主任说完,眉毛一挑,找上她,那就说明已经锁定哪一家了。舒城的酒店业,顾氏与凌氏各得半边天,而凌氏,与她家算是世交。 沈蓉想绕过去,思索了几秒,认真地建议:“顾氏的四季酒店地段好,交通也方便,很适合开发布会的……” 主任打断她,只说了一句:“经费有限啊,小沈,辛苦你了。” 满格电来上班,领完特殊任务后,沈蓉一整天都提不起精神,思来想去,最后干脆问沈聿要了凌峥的电话号码。 凌峥比凌玿大六岁,在她和凌玿整天研究如何模仿家长字迹在试卷上签字骗过老师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跟着凌父学习如何管理酒店了,相对于凌玿,凌峥周身都透着股稳重和睿智,她很敬重他。 沈蓉盯着对话框里的那串数字,犹豫了下,还是点了呼叫。电话很快被接通,沈蓉自报家门:“凌大哥你好,我是沈蓉。” 凌峥:“你好蓉蓉,找我有什么事吗?”沈蓉简略叙述了打这通电话的目的,虽没有假模假样的客套,但措辞和语气都很礼貌。凌峥听完什么也没问,直接说了句“没问题”。就在沈蓉准备说“谢谢”时,只听他补了句:“以后有事直接找玿子就行,他回国了。” 沈蓉顿了顿,才接话道:“好的。” 凌峥:“他没去找过你吗?” 沈蓉的声音乖得不行:“见过了,谢谢凌大哥。” “好,有事直接找他就行。” 挂上电话,她呼了口气,视线落在远处,天阴沉沉的。她捏了捏手机,触到手机背后的金属壳,凉意从指尖沁入。 所以绕了一个圈子,事情还是回到了原点。 可凌玿的电话根本打不通,沈蓉连拨了三个,都被直接按掉了。 电话那头,章成扶了扶眼镜,看着手里的手机表情十分为难,生怕自己会错意,问道:“凌总,真的不接吗?万一沈小姐有什么急事呢?” 凌玿从文件堆里抬起头,回道:“不用,有急事她会发微信的。” 章成:“……” 是吗?闲聊打电话,急事发微信?逻辑是这样的吗? 凌玿盯着根本没翻过页的报表看了一会儿,觉得眼睛酸了,得休息一会儿。他顺手合上文件,手指挪到一旁敲了敲桌面,道:“放这儿。” 章成将手机搁在他眼前,凌玿盯着屏幕,他得数一数,这会儿她一共会打了多少个电话给他。他以前的最高纪录,是给她打了十七个未接来电。他想体会一下这种快感。 何况以前两人每次吵架,用发信息的方式,他总能赢,但只要一打电话或者当面吵,他准输。后来他总结了一下,这种书面的沟通方式,比较有利于他整理思路。 万一这会儿她打过来是来谈分手或谈离婚的呢?不能让自己陷入被动,可这之后手机就再没动静了。 十分钟后,凌玿抬头看了眼一直站在旁边的章成,蹙眉道:“你走开点,不要挡了我信号。” 章成:“……” 二十分钟后,凌玿抬头质问:“我是不是停机了?” 章成满头黑线:“凌总,您的手机是先用后付费的。” “哦。” 这是他回国以后,沈蓉第一次主动给他打电话,虽然动机可能不太纯,但只要机会抓得好,就可以随时反扑。 但是这位朋友好像忘了,这么多年,他每一次反扑的时候,都是先把自己给弄伤了。 直到临近下班,手机再无任何声响,这个手机是他的私人号,通信录里虽然人不多,但也有好几十个,这天所有人跟商量好了似的,一句闲话都不来和他扯。而沈蓉这边,被按掉三次电话以后,开了一整天的会。一开始她还记着笔记,后来思绪不知道神游去了哪里,在笔记本上随手画了无数只乌龟,每一只都长得特别像凌玿。 不接电话的凌玿,跟一只乌龟有什么区别? 快接近五点的时候,领导才宣布散会。沈蓉觉得嗓子有些发干,回到办公室,看到杯子里有水,想也没想,便仰头喝了一大口。那水冷得她牙齿直发颤,流经咽喉,凉到心底。 沈蓉笔直地站着,手里拿着个杯子发呆。突然有人碰了碰她的胳膊,问:“想什么呢,下班了还不走?” 沈蓉觉得自己的胃快被冻住了,转头问:“我喝了几天前的隔夜水,会不会得什么病?”这水,应该是她周五的库存。 “放心,死不了。”同事拍肩安慰她。 对啊死不了,所以人生还是她的,烦恼也还是她的。她坐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想了想,最后点开了微信,发了一句:在吗? 凌玿正堵在高架上,烦躁了一整天的心,这会儿正处在爆发的临界点。车内弥漫着一股低气压,导致坐在前面开车的章成都不自觉地放缓了呼吸,生怕一不小心激发出他老板心中的困兽。 凌玿盯着屏幕,千言万语在心中汇集,最后化成了两个字:不在。 沈蓉继续问:你在哪儿? 凌玿的思路整理得很清晰,他要让她觉得他特别正经而繁忙,回道:公司,加班。这是他最近对自己人设的定位。 发完又怕就这么结束了话题,他补了句:有事吗? 沈蓉:你们前台说你下班了。 凌玿差点跳起来。谁?哪个人敢拆他的台,他要立刻回去炒了她!凌玿拍了拍驾驶座的椅背,说:“回去。” 前路好不容易有些松动,车子刚滑出去几米,章成脚底松着刹车正咬紧前面那辆奥拓,绝不允许旁边的车插队进来,随口问:“啊?回哪儿?” “公司。” 章成闻言,吓得猛踩一脚刹车,害得后面那辆车差点追尾,凌玿催他:“赶紧,下高架掉头回去。” “是落下了什么重要文件吗?要不我先送你回家,再回来帮你取了送过去,行吗?”若是平时,章成绝不多嘴二话不说踩油门走人,但现在是高峰期堵得快瘫痪的路况,刚才他还硬着脾气绝不让人变道插队,这会儿他自己却要从道路的最左边硬挤到最右侧车道,章成内心哭成狗。 凌玿直接拒绝,当然不行,他落下了老婆,得亲自回去取。 他低头盯着手机思考了半天,回道:你下不下班会跟你们门卫交代吗? 发完又自我检讨,口气是不是太硬了点?可要是撤回,又显得太懦弱了。他的人设不是这样的,就像付希安对待他老婆舒曼一样,霸道又不失温柔,他得学起来。 凌玿的心路历程还没走完,就收到了沈蓉的回复:嗯,那我等你。 他看着屏幕上的字,想立刻申请一条航线,直接飞过去。开心不过三秒,他突然又想起她来找他的目的,脸就垮了下来。 前面章成还在拼车技往右车道挤,幸好老板的这辆坐骑太豪华了,大多数人都是一种避让的心理,因为蹭不起。章成的视线在反光镜和后视镜之间来回巡视,正好欣赏到他老板瞬息万变的脸色。 沈蓉发完信息便收了手机,拿了包去停车场取车。 同一个舒城,同一个高峰时段,最后两人竟然是差不多同时间到达凌氏大厦门口,还那么巧,在大门口遇上了。 凌玿:“刚散会,我出去送个客户。” 沈蓉:“哦,我去对面超市逛了一下。”前台小姑娘一脸震惊地看着这两个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的人。 凌玿带她去了办公室,在顶楼十六层,这间办公室原本是凌峥的,装修风格延续了他本人的作风,严谨肃然。凌玿觉得,在主场参加辩论赛,怎么着都会有一股底气在。 凌玿让她随意坐,自己走到冰箱前,问:“喝点什么?” 沈蓉站在一旁没动:“不用了,我来找你是有一件事……” 凌玿突然不想听她说下去,拉开了冰箱门,又重重地合上,快步走到办公桌前拿起桌上的日历本,打断她:“你能不能先等等?我这儿还有个视频会议要开。” 沈蓉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神经,但她不想白跑一趟,来这里就是想当面把场地的事情敲定下来,说:“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我就几句话,说完就走。” 凌玿心一沉,你看,就是千里迢迢来离婚的。不行,他一句话都不想听。我想下周一借用下你们酒店的场地,市局要开场新闻发布会……” 凌玿愣了:“就这事?” 沈蓉看他,点头:“嗯。” “还有其他事吗?”说完他都想揍自己一顿,她不提分手,你是还想让她顺口提一提? 沈蓉以为是他还要忙,在赶她走,摇头:“没了,行吗?” 凌玿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随即道:“回头你跟章成说就行,章成,就上次你见过的那个戴眼镜的,我助理。” 沈蓉刚要点头,就听他接着说:“不不,他最近在做一个很重要的项目不能分心,你这件事,具体的时间和操作程序,你直接跟我说吧,我来安排一下。”啊,他是不是傻?幸好马上转过弯来了。 “好。”沈蓉看了眼他手里拿着的日程表,告辞道,“你先忙吧,我走了。”凌玿闻言,立马放下手里的东西,说道:“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有开车。” 凌玿:“那你送我回去,我助理下班了。” 沈蓉提醒他:“不是还要开会吗?” 凌玿抄起桌上的手机,给还在路边等他的章成发短信:你赶紧回家,走走走!说完将手机一收,才说道:“视频刚刚坏了,等修好了改天再开。” “……” 下行的电梯里,凌玿想了想觉得不对,问:“你怎么没先找我大哥?” 沈蓉盯着跳跃的数字,实话实说:“找过了。他说,国内业务你正式接手了。” 所以要不是他大哥凌峥有事拒绝了,现在根本没他什么事? 隔天到了下午快两点时,凌氏大厦顶层的大会议室门终于被打开,人群鱼贯而出。章成将会议室里的灯关了大半,回身只见坐在首位的老板双肘撑着桌面,指尖正揉捏着眉心。 刚才那一场会议,真是心神体力都耗尽。 凌家有两个儿子,大哥凌峥从小就跟在凌父凌齐峰身边学习管理,大学毕业后进凌氏,从底层做起,做事严谨,雷厉风行。相对于凌齐峰,他的手腕和威望,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外人看来,次子凌玿就差远了。少年时期,一直都是被放逐的状态,他自己的理想竟然是想当一名服装设计师。大学报选专业时,背着凌父偷偷改了志愿。后来凌齐峰为了让他放弃这个爱好,直接将他扔进了瑞士洛桑酒店管理学院学习管理。可他青春叛逆症发作,除了故意将学业搞得一团糟以外,还每天都在学校里穿得花里胡哨,闹得鸡飞狗跳。 凌齐峰为了收拾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后来干脆拜托世交的儿子付希安,将他带在身边做秘书进行管教。就这样一个人,凌齐峰在会议上宣布,以后由他代替凌峥主持工作。整个会议室里,九成以上是持反对票的。那些叔伯的眼神里,都是不加掩饰的轻视。 凌玿承认,比起他大哥凌峥,他的管理能力是弱了那么一点,他们看轻他,也不能全怪他们。但妨碍工作进度,就是他们不对了。 凌玿扫了眼全场,不同意是吗?持反对票对吗?不好好工作是吗?那行,饿着吧。饿到你们头晕眼花,主动投降。 这不是什么好计策,但关键时刻还是很有用的。 一开始讨论的几份文件决议,几乎没有人发表意见,或者只是张口敷衍几句,整个会议室的气氛安静而尴尬,到了后来,每个人说话的速度都能赶上华少了。 会议从早上九点开始,一直持续到下午两点,凌玿这才满意地宣布散会。章成走过去请示:“凌总,该吃饭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啊,他饿得腿都软了。 凌玿睁眼,将桌上的手机屏幕按亮,章成以为他是要看时间,主动报时:“两点十分。” 都下午了啊,从昨晚到现在,沈蓉竟然一条消息都没给他发过。场地还借不借了?求人办事问人借东西怎么也不知道积极一点?算了,山不靠我,我靠山。 电话打到第三个才被接起,凌玿不开心,刚想质问一下,就听电话那边传来呼呼的风声、汽车鸣笛声,背景音嘈杂。他蹙着眉头问道:“你在哪儿?” 沈蓉站在河岸边,冷得直打哆嗦:“有个案件采访,在拍外景。” 所以电话不是故意不接?是太吵了没听到?一定是这样的! 凌玿清了清嗓子:“那个……场地的事,你得来填个申请表。” 沈蓉看了眼前面不停走来走去的人,摄影师还在找角度,这种外景一般都要拍两三个小时,素材多拍一些,剪辑的时候才够用。 沈蓉呵着白气:“我这边还要很久,你要是很急的话,直接发我手机吧,我填好了再传给你?” 那不行。这种隔空对话,不利于感情的发展,有证书没感情的婚姻,迟早会破裂。他们之间感情是有的,只是前面二十多年发展得有些歪,他得抓紧时间扳回正道。 凌玿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没事,等你下了班再说。” 挂了电话,凌玿对一旁的章成说:“你去弄张场地租用申请表。” 章成一脸茫然,没这东西啊? 他当然知道没有这东西,这都是他自己现编的,凌玿恨铁不成钢地道:“去造一个啊。” 沈蓉这边拍完外景已经四点了,再赶到莲花区派出所采访,上午来做采访的时候,处理案件的民警正巧出警去了,这会儿不巧,又出去了。 这一等又是两个小时。 沈蓉下班到家的时候,凌玿已经在门口等了三个小时。 电梯门打开,声控灯一亮,沈蓉一眼就看到了靠在墙边的人。她下意识地摸出手机,拿出来一看,果然没电了。 “对不起啊。” 语气难得的糯糯软软,凌玿看她的动作,胸口堆积了一晚上的情绪突然一扫而空。嗯,不是故意的就好。 沈蓉拿出钥匙正要开门,身体突然一重,原本站在一旁的人从身后环抱住了她,左手横绕在她胸前,右手握着她的手腕。 沈蓉身体一僵,喊:“凌玿!” 他的头埋在她的颈窝处,哑哑的声音萦绕在她耳际:“脚麻。” 沈蓉略一低头,就能看见他的左手放在什么地方,正要去扯他的手,耳边又传来他的声音:“我等了你三个小时,让我缓一会儿。” 声音闷闷的,有些委屈,像一只呜咽的小羊。她抬起的手顿住,随后放了下去。 “就一会儿。”这一句更像是呢喃,他的嘴唇轻轻地擦过她的皮肤,一阵酥麻传遍全身。 小时候,两人成天吵架,有时吵生气了干脆直接动手打架,滚成一团那是家常便饭。直到上了初中,知道男女有别之后,两人才只动口不动手。 这是他们成长之后男与女之间的拥抱,虽然时过境迁,她还没理清他们之间的关系到底要怎么走下去。心随意动,那就让他靠一会儿吧。 灯突然暗了,整个走廊瞬间陷入黑暗。 他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紧紧地,严丝合缝,她仿佛听到了他心脏跳动的声音。他的右手滑向她的手腕内侧,顺着去找她的掌心,彼此摊开,相对,再十指相扣。那把钥匙,就贴在两人的掌心里。 进屋后,沈蓉借口去烧水,去洗手间洗了把脸,赶走脑海里旖旎的思绪,让自己彻底冷静下来。 走出来时,就看到凌玿坐在沙发上,略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似乎发觉她的目光,凌玿忽地抬头,看她,四目相对,那眼神里带着还未退散的灼热,攫住她的视线。 沈蓉突然有些心慌,忙转移视线,问了句:“你吃饭了吗?”在外面等了三小时,那就是五点就来了。 “还没。” 沈蓉转身去包里拿手机,忽然想起没电了,又去书房拿充电器,接上电源开机,给他点了份外卖。 凌玿就坐着,看着她进进出出忙碌地做完这件事,像一个居家的妻子,瞬间心里像贴了个暖宝宝,热烘烘的。 事实上,她本来就已经是他的老婆了,可除了他们俩以外,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这里他住不进来,也没能带她家,多令人着急啊! 沈蓉抬手看了眼时间,问:“对了,你要让我填什么?” 凌玿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纸,摊开,放在茶几上,对她招了招手。沈蓉坐过去,拿起来看了下,一张是申请表格,需要填写借用单位、用途,还有日期。 另一张就有些奇怪了,上面列了很多个问题。比如:最喜欢的餐厅、最喜欢的明星、最想去的国家、最喜欢吃的食物等等。 沈蓉将纸递给他,问:“这是什么?” 凌玿凑过去瞅了一眼,十分正经严肃地解释:“这是我们公司的客户调研表,收集一下客户的个人喜好,以此能够更好地改善服务,提高酒店品质。哎,你就随便做一下。” 说完,看了看她的脸色,似乎没有怀疑的迹象,又补充道:“但也不能太随便啊,要根据自己的初心……” 沈蓉转头睨他一眼,你还懂初心啊? 门铃突然响了,外卖送到,是一份蛋炒饭。中午他故意拖延会议,饿过了头,这会儿又饿了这么久,胃其实有些难受。饭炒得太油腻,蛋丝都找不到几根,但他坐在餐桌上,还是慢慢吃完了。 沈蓉坐在他对面,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她低着头,浓密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睑,时而偏头咬着笔思考的模样,还是和以前一样呆。 那时候刚念初中,沈蓉和他分在了不同的班级。他是一个月以后才听说,沈蓉隔三岔五就能收到几封情书,或者桌肚里会莫名其妙出现很多巧克力和零食。 那时每天放学都是一起走的,谁先下课,就去空的自习室里做作业等另一个,然后再一起回家。 沈蓉的数学有些差,每次只要有数学家庭作业就很抓狂。她和凌玿的班级不同,老师布置的作业经常会有交叉,她今天的家庭作业,有可能凌玿昨天已经做过了。 沈蓉和一道题目斗争了十分钟,还是做不出来,把作业本往凌玿眼前一推,问:“这道题你会做吗?” 凌玿盯着手上的游戏机,眼珠子都没动一下:“不会。” “我问过你们班的同学了,你们老师昨天布置过。” 凌玿充耳不闻无动于衷,沈蓉发出警告:“你再不理我,我就告诉凌峥大哥你上学带游戏机。” 某人就在等这句话,游戏一关直接往课桌上一扔,发出同样的警告:“我等会儿和沈聿说,你念初中就谈恋爱。” 沈蓉瞪大眼:“谁谈恋爱了啊?” 凌玿扔出事实:“你最近没收到情书?没收巧克力?” 情书和巧克力确实收了很多,可她都不知道是谁送的,情书也从没拆开看过,零食桌肚里实在塞不下就都分给同学了。 这些事情,她虽然都不会给什么回应,可有人喜欢,心里还是很开心的。十几岁的小女孩啊,哪里藏得住心事?都从眼睛里溢出来了。 凌玿一看,就更气了。心里的想法都是,你看,她这马上要被拐卖还不自知的傻样! 沈蓉抬了抬下巴,气鼓鼓地反驳:“那……那巧克力你也给我送过啊。” 凌玿突然站起来,脱口而出:“我能一样吗?我那是怕烂牙齿才拿给你吃的,他们是吗?” 他们当然不是,他们就是想用糖衣炮弹来拐走你啊。 沈蓉气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原来这么多年他给她塞了那么多巧克力吃,都是为了让她烂牙齿! 十几岁的少年啊,他看不到自己的眼睛,不知道眼里的喜欢和嫉妒,溢满了整个青春。


{深长岁月里的每一幕,只是为了成就我爱你的本能。}


饭吃完,凌玿见她还在埋头答题,不动声色地换了个位置,挪到她身旁。 章成从网上找了篇叫《情侣之间应该互相了解的100件事》的帖子,凌玿勾选了二十多个问题,列成一张表,再用有凌氏集团抬头的文件纸打印出来,一份包藏私心的调查表被包装得正经又严肃。 凌玿突然问:“这个怎么不写?” 最讨厌的人? 沈蓉看了看他指的问题,侧过头睨他一眼:“讨厌的人太多了,写不下。” 凌玿心里“咯噔”一下,很想问,我在里面吗?排第几?要是在的话不用给太高排位,垫底就行。 他将纸拿过来,扫了一眼,突然目光一顿,问:“你不是最想去冰岛吗?”怎么填了撒哈拉沙漠? 沈蓉手里的笔往桌上一搁,问:“这种表填完你们还要和客户讨论?” 凌玿见好就收,将纸一折,收在大衣口袋里:“我没开车,这么晚了也不好意思让你送……”沈蓉挑了下眉,看他:“所以?” “所以……我在你这沙发上凑合一晚上?” 沈蓉没回答,只是低头摆弄手机,嘴角弯弯的。凌玿只当她是在羞涩地思考该怎么答应他,待她再抬起头来时,只见她晃了晃手机,说:“我帮你叫了车,五分钟后到,钱已经付过了。” “……” 第二天一早,章成将凌玿的车从沈蓉的小区里取回来,刚踏进公司,就见董事长凌齐峰站在专属电梯口。 章成上楼后,见凌玿办公室的门紧闭着,里面是父子俩久违的谈话。 凌齐峰坐在沙发上,凌玿给他泡了茶,坐在一侧。上一次两人这么正儿八经地谈话还是四五年前,那会儿凌玿中二病发作,穿得花里胡哨地从瑞士逃回来。 凌齐峰将他逮住,关了一个星期的禁闭,最后给了凌玿两条路:一是回瑞士完成学业,拿不到毕业证书不许回国;二是直接跟在付希安身边学习。 他当然选第二条路了。 凌玿一直认为有他哥在,家业轮不上他操心,所以从小就放飞自我。事实上也是,自从凌峥接管公司以后,连凌齐峰都处于半隐退状态,只在开股东会议时才偶尔露个面。凌峥做事激进而又不失稳重,公司的业绩每年稳定上涨,股东的分红逐年增加。 这安逸久了,稍有风吹草动,人就躁了。这不,昨天才开的会议,今天就有人告状告到老爷子亲自来公司。在那些叔伯看来,凌峥就像是整个公司的安心包,而凌玿就是个炸药包。 一个纨绔子弟怎么能来接管公司?先不说公司利益,就说他昨天在会议上的态度,一点都不尊敬长辈! 凌玿坐在一侧差点笑出声来。尊老?那些老家伙是不是年纪大了脑子不好?当这里是敬老院啊? 凌齐峰一大早坐在凌玿的办公室,一是做做样子,二还是做做样子。总有人仗着自己是元老,想闹腾点事。也有脑子不清楚的,被人当枪使。 次子在付氏锻炼过两年,能耐不见得有多大,却也不至于被数落得一无是处。凌齐峰喝了口茶,只交代了一句,该迂回的迂回,但该收拾的也别手软。 喝完茶,凌齐峰起身,看了眼办公室,还是原来的样子,才说了句:“你嫂子下周一做手术。” 凌玿跟着起身:“我知道。” 凌峥的妻子韩悦突然查出风湿性心脏瓣膜病,在美国接受治疗,目前对外暂时封锁了消息,这也是凌玿回来接手公司的原因。 凌齐峰走到门口,又停了一下,问:“蓉丫头今年能带回来吃年夜饭吗?” 凌玿闻言,身体一僵,没吭声。 凌齐峰一看他这副样子,就知道没戏,“啧”了一声,一脸鄙夷:瞧你这点出息。 一直等在门口的章成听到这话,心里替老板作答:别说带回家了,你儿子连蹭一晚沙发睡都没成功。 凌峥去美国分公司开疆拓土,凌玿接管国内业务,两个人职位对调,对谁都是一种磨砺,这是凌齐峰对外的说辞。 但凌玿知道,嫂子病情严重,凌峥人在美国,偶尔会去公司参加视频会议,但很多事大哥是顾不上的。在消息还未被媒体捕捉到之前,他这边不能出太大的岔子。 回来的这几天除了熟悉业务以外,他还把今年所有的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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