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熊猫物语：从竹林隐士到最萌外交官

相貌憨厚、动作温吞、带着浓浓黑眼圈的大熊猫，绝对是地球上最惹人怜爱的动物之一。但呆萌并不是它的全部。

2018年8月30日，数以百计的熊猫粉早早来到台北市立动物园，这一天是大熊猫圆圆的14岁生日，粉丝们要为它和两天后过14岁生日的团团庆生。

台北市立动物园每年都会为大陆赠台的这两只大熊猫设计专属生日蛋糕。今年的生日蛋糕如同水晶宝藏盒：内层镂空，藏着熊猫最喜欢的葡萄、菠萝等水果，并用甘蔗摆出数字14。

两位寿星似乎对站在栏杆前狂按快门的粉丝早已见怪不怪：圆圆闻闻蛋糕，果断拔起代表数字1的甘蔗，一屁股坐在地上开怀大嚼；团团则揪起蛋糕上用竹叶和红萝卜做成的小花，细细品味。

自2008年12月赴台以来，团团、圆圆一直是台北市立动物园最亮眼的明星，2009年的首秀就在十几天内吸引了30多万人次参观。2013年，团团、圆圆的千金圆仔出生，它的生活影片在网上的点击率累计超过2000万人次。

甘当熊猫粉的又何止台湾民众。相貌憨厚、动作温吞、带着浓浓黑眼圈、被人笑称为滚滚的大熊猫，绝对是地球上最惹人怜爱的动物之一。在短短一百年的时间里，它们几乎风靡了整个人类社会。

台北：大熊猫团团、圆圆迎来14岁“生日宴”。图/视觉中国

01

熊猫可以称为史上最萌外交官，

在海外也享受到贵宾待遇。

最近，奥地利熊猫粉收到一则好消息：旅居维也纳美泉宫动物园的18岁雌性大熊猫阳阳，解锁了一项新技能——画画，它也成了世界上第一只可以自己握着画刷挥毫泼墨的大熊猫。

据说这位艺术家画风时而狂野，时而空灵，且只有在助理奉上美味的情况下才会灵感爆棚。美泉宫动物园把阳阳的100幅画作放在网上出售，每幅定价490欧元（约合3900元人民币）。虽价格不菲，但销量喜人。

2003年，阳阳和另一只来自中国大熊猫保护研究中心的大熊猫龙徽抵达美泉宫动物园，开始了它们的海外生活。也许是因为大熊猫温和的外形容易引发和平交往的联想，许多像阳阳这样的大熊猫在中国的对外交往中承担起重要角色。它们被称为史上最萌外交官，在海外也享受到贵宾待遇。

2017年6月24日下午，来自成都大熊猫繁育研究基地的梦梦、娇庆乘坐的专机降落柏林，飞机还在滑行，现场便掌声雷动，用《每日镜报》的话说，“如此隆重的欢迎仪式，只有德国国家男子足球队在赢得巴西世界杯冠军凯旋时享受过”。

为保证两只大熊猫在柏林生活舒畅，柏林市动物园斥资1000万欧元修建了占地近5500平方米的大熊猫园。大熊猫园富有中国特色，除大片绿地和攀爬设施，还挖掘了一条人工小溪。这样的豪宅，大熊猫星雅、武雯在荷兰也有幸体验，它们所居住的中式熊猫宫殿总面积9000平方米，斥资约700万欧元打造，被称为“史上最豪华熊猫馆”。

英国人对于大熊猫甜甜、阳光，同样也是疼爱有加。为了让甜甜顺利产子，英国民航局特设禁飞区，要求航空飞行器在甜甜分娩、哺乳期间避开动物园上空飞行，这是王妃都没享受过的待遇。这样的专宠引得它俩的动物园邻居——企鹅极其不满，一个劲朝排队欣赏熊猫的人群猛扔企鹅粪蛋。

奥地利大熊猫动物园内“挥毫作画” 每幅作品价值数千元人民币。图/视觉中国

02

“你可夺去我们的自由，不可夺去我们的熊猫。”

2016年，美国人民的心情不算特别美好：10月末，亚特兰大动物园宣布3岁的双胞胎熊猫美轮和美奂将于11月3日离开动物园，飞往老家成都；此后不久，华盛顿国家动物园也宣布，将于2017年年初告别熊猫宝宝。

这已经不是美国第一次送走大熊猫。2010年，美国民众曾顶着鹅毛大雪自发为宝宝的哥哥泰山送行，送别队伍中有不少人声泪俱下。

这样的离别时刻为什么会相继上演？原来，1982年之后，鉴于大熊猫生态环境恶化导致其数量急剧减少，中国停止了向外国赠送大熊猫的做法。但是作为大熊猫繁育计划的一部分，中国大熊猫仍会在“开展大熊猫繁育国际科研合作交流”的名义下成对出国。外方每年要为每对熊猫向中方支付费用，并为大熊猫购买保险，合作交流的期限为10年。大熊猫在国外若生了宝宝，熊猫宝宝要在两岁左右送回中国。

尽管只是暂时停留，但旅居海外的中国大熊猫却凭借与生俱来的憨态吸粉无数，并同所在国民众建立起深厚感情。

入住苏格兰爱丁堡动物园的甜甜和阳光，就在苏格兰独立公投中经历了一场争夺战：作为中国赠送给英国政府的礼物，一旦苏格兰独立，它们可能要移出苏格兰。苏格兰民众对此反应激烈，扬言“你可夺去我们的自由，不可夺去我们的熊猫”。

几年前，有一只在日本出生的熊猫宝宝不幸夭折，62岁的动物园园长在电视直播中不停哭泣道歉。而当熊猫凯凯、嘉嘉来到新加坡，很多兴奋的市民把自家养的松狮犬都染成了熊猫的样子，松狮也成了宠物店里最热销的品种。

在树上玩耍的大熊猫。Photo by Bruce Hong on Unsplash

03

人们了解和接触大熊猫的早期历史中，

充满了欲望和血腥。

其实大熊猫走向世界，可追溯至19世纪。

1869年3月11日，在四川宝兴邓池沟天主教堂担任神父的皮埃尔·埃蒙·大卫在日记中写到，他在一个猎人家中看到一张“极好的著名的黑白熊的外皮”。3月23日，猎人们以很高的价格把猎杀的一头年幼“白熊”卖给他，“它除了四肢、耳朵、眼睛周围为黑色外，其余全为白色。这一定是熊属的一个新种”。从此之后，大熊猫这一物种正式为生物学界所知，大卫神父也因此成为将大熊猫引入西方科学界的第一人。

大卫发现大熊猫后，接踵而来的西方探险队、考察家、狩猎者纷纷踏上了位于中国西南的那片深远山区，客观上增加了熊猫被猎杀的几率。可以说，在人们了解和接触大熊猫的早期历史中，充满了欲望和血腥。

转折发生在1936年，来自纽约的露丝·哈克纳斯为了完成亡夫遗愿来到中国。1937年，她在一个枯树洞中发现了一只出生1月龄的大熊猫幼崽。在上海海关，露丝靠塞钱拿到一纸“狗一只，20美元”的出口许可，将这只被取名为苏琳的大熊猫带到了美国。在芝加哥市布鲁克菲尔德动物园展出时，民众趋之若鹜，挤爆了动物园。然而1938年，不到两岁的苏琳就在动物园病死。

抵达美国的第一只活大熊猫苏琳与将其带到美国的露丝·哈克利斯。图/视觉中国

大熊猫第一次与政治挂钩是在1941年。当时，正值抗日战争关键时刻，为感谢美国援华联合会对中国的帮助，宋美龄决定向其赠送一对大熊猫，两只熊猫后来被命名为潘弟和潘达。

1949年后，熊猫继续被当作重要国礼，用于发展对外关系。最著名的熊猫外交发生在1972年。那一年，时任美国总统尼克松开启中美“破冰之旅”。到访第二天，尼克松夫人就迫不及待赶去观看熊猫。据《纽约时报》报道，“在工作人员向她介绍大熊猫时，她一直咯咯笑个不停”。

访问接近尾声，周恩来总理宣布把大熊猫玲玲、兴兴送给美国。当大熊猫乘坐波音707专机飞抵华盛顿时，8000多名美国民众冒雨相迎。它们在华盛顿国家动物园的首秀吸引超过2万人观看。这一年被美国人称为“熊猫年”。

Marion和Enid Walmsley与潘多拉，[1938]。图片来源：Walmsley Family

04

野生熊猫具有纯粹而简单的美，

以及不可否认的神秘性。

大熊猫之所以珍稀，是因为难以大量繁殖。在媒体报道中，大熊猫常被描述为性无能或性冷淡。人们为了圈养熊猫繁殖想尽了一切办法，譬如给熊猫看“黄色”录像、服用壮阳药等。某些持极端进化论观点的人甚至认为，繁殖能力如此低下的大熊猫就应该被自然淘汰。

然而，在《来自中国的礼物：大熊猫与人类相遇的一百年》一书作者亨利·尼科尔斯看来，大熊猫并非一个孱弱的物种：“它们所存在的时间已有几百万年之久，比现代人类存在的时间还要更久一些。熊猫从事性爱的方式跟我们的确不太一样，但是没有理由认为它们的生殖方式会比我们的更低效。”

英国动物学家露西·库克在《关于动物让你意想不到的真相》一书中也提出类似看法：20世纪80年代，研究者发现，在野生条件下，母熊猫们会爬到树上叫，几个公熊猫在树下争夺它们的注意力。获胜的公熊猫得以在一个下午跟母熊猫交配40多次，这几乎等于日本成年人一年的性生活次数。露西也提到，大熊猫的繁殖欲望要由一系列行为和环境信号加以刺激。对于圈养大熊猫而言，水泥做的围场不是很性感的地方。

美国生物学家乔治·夏勒曾在四川卧龙近距离目睹了一只名叫珍珍的野生熊猫的恋爱过程：公熊猫会大声叫，甚至为此爬到高高的树上，以此表明已作好交配准备。有兴趣的母熊猫可以循声而去。夏勒的观察对象珍珍当时一直在公熊猫身边逗留，直到一切准备好才和它在一起，这样的行为可以确保良好的关系，与圈养熊猫突如其来的拉郎配截然不同。

人工饲养的熊猫与野生熊猫之间的差距，由此可见一斑。如尼科尔斯所说，人工饲养的熊猫很容易见到，有人会准备好成捆的新鲜竹子放在它们面前供其享用，还有研究人员利用最先进的科学技术协助它们繁殖。野生熊猫则完全不同。它们是竹林隐士，始终保持遗世独立的生活方式。野生熊猫具有纯粹而简单的美，以及不可否认的神秘性。

夏勒一直记得自己最后一次见到珍珍时的情景：它蜷着身体坐在一块布满青苔的大岩石上，满不在乎地看看他，之后斜倚着身子照旧睡它的觉。它的态度中，有一种令人意外的自信，一种强烈的自由感。

几个小时后，夏勒离开，珍珍的身形在幽暗的竹林中发出柔和的光辉，最终，像飘飘而落的雪花，融化在森林。多年来，大熊猫回归山林，也正是中国科学家所希望的，因为“它们毕竟属于大自然”。

在树上玩耍的大熊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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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罗屿 排版/ 陈晓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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