硅谷记忆 - 1/7

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

零

忙完英语，整理电脑。翻出了2013年的手机照片，里面找到了一段和奶奶闲聊家常的视频。看日期，几周后我就要漂泊海外了。我是来道别的，长辈们劝我瞒着，反正人在上海还是海上，对老人来说都是一样的。那时候我很清楚，这一别之后，再见到奶奶的机会，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了。

后来在车上找到了2013年的一个U盘。红白相间的 8G Kingmax 2008祥云典藏版，薄到刚好插入USB。买U盘的时候是个冬天，奥运刚过，我在北京做项目。过了这么多年，里面的歌居然还能放，有点意外。2013年刚到湾区的时候，没做什么准备，一个箱子就来了，也没带什么音乐。来了才知道挺多软件在美国没有版权，比如网易云音乐，所以没办法正常用。当时同事有个美版iPad屏碎了，我带来换屏，听过一阵子里面的歌，好像也没几首。四处踩点游荡的时候，听了不少歌听最多的，主要就是这U盘里面的歌。后来各处找到的资源陆续放进去，差不多存了近两百首。

你说写些什么吧，突然有了点近乡情怯的情绪，一种不知道从何写起的感觉。

壹

2013，无疑是一个好年份。

上半年在上海，当时我还用着安卓，玩着Ardurino。看云图、一代宗师、黑镜、唐顿庄园，等着《爱在午夜降临前》的首映。当时在上海九院拔了最后一颗真爱智齿，我还记得随后在附近吃了意大利面。那一年找到了一个淘宝店家，北京的大花花小姐，帮我复刻了一张The Day Dream，终于拿到了高品质的音源。那时候听的挺杂，主要还是经典的Back Street Boys 和陈奕迅，然后开始转翻唱和轻音乐。日常和小伙伴们打羽毛球，绕着世纪公园跑步。公司时不时搞一些团建，会去澳门小赌一把，在香港半岛喝个下午茶，混迹在上海外滩。虽说南方周末在这一年被关了，但整体上都是好事情多。

下半年在湾区，一切就简单多了，主要就是做一个合格的傻X。有空我再慢慢来讲刚来时候的尴尬事。

2013 到 2020 年，七年了。

贰

7 是一个优雅而特别的数字。显然它是一个质数，并且很容易发现圆周360度可以整除得下1-10里所有的数，而唯独7是个例外。它虽不像其他单纯的质数，例如2、3、5那样一眼可以从数字中拆出来，但它有着自己独特而温柔的规律。众所周知，小学五年级的老师会教一个著名的跑马灯数，142857，就是从1/7来的：

你别说，不光这数字一样，顺序也一样。如果把首位数字按照数字大小排列，你很容易发现后面是什么。于是上面这几串数字，十秒钟就背出来了。挺适合小学生拿来装逼的。

到了初中，我们就开始玩这个：

倒不是说我们学了指数就牛了，而是那时候有了计算器，无聊的时候可以按两下。

当然，有点文化的就不一样了，人家可是拿来讲故事。毕达哥拉斯敬奉万物皆数，但没有直接的证据表明他对 7有这么深入的研究，所以暂且存疑。500年后的耶稣及其教徒们，可能是第一个对 7 有深入研究的人。圣经说上帝用7天创造了世界，所以一周有七天。注意，这里周是循环复始的。我想你们一定注意到了，这3 6 9 是和这串数字无关的，而它们三个明显是一伙的。这里面的故事，可大了去了。既然不是站在完美和谐这一边的，那就是被逐出天堂的六翼天使路西法无疑。天使路西法是天界所有天使中最美丽、最强大的，他具有其他天使无法与其争锋的光辉和勇气，担任天使长的职务，力量也只仅次于上帝。上帝依照自己的形象创造了实体的亚当，安置在伊甸园里，又给他弥赛亚的封号。随后，上帝就召集众天使，要求天使们尊敬他，并且行跪拜礼。你要知道，能量创造出物质是可能的，但所需的能量无疑是巨大的。就算是天使，那也是一股纯粹而永生不灭的能量，却并没有自己的形体。米迦勒等天使就按照上帝说的拜了，而骄傲的路西法肯定是不服的。天使们整天跑前跑后的已经没有什么自由了，为什么还要失去尊严与骄傲？路西法刚开始还想婉拒，列举了自己千万年的苦劳，强大的能力，纯粹的出生，以及暗示了自己的力量。当然，和老板谈判的时候谈论自己的力量是大忌，这摆明就是要造反嘛，于是很自然的就没谈拢，当时那场面啊，极其尴尬。到最后，路西法振臂一呼，喊出了宁在地狱为王，不在天堂为奴的口号（有没有很热血？），率领 1/3 （3 6 9，正好1/3）的天使叛出天堂，展开了一场天使大战。里面这大大小小的战斗就不说了，现存最古老的希伯来旧约，死海卷轴里就提到过7场主要的战斗。在最后一战之中米迦勒眼看不敌，上帝就把自己的力量灌注给了米迦勒，一举把路西法从天上打落，连续坠落了七天七夜，直达地狱。路西法整顿队伍之后，采取了智取的方式化身大蛇诱惑了夏娃和亚当先后吃下了善恶树的果实，导致了亚当夏娃被逐出伊甸园。后面的故事，大家应该都知道了。

历史当然是由胜利者书写的。所以一种合理的解读，当然我这也算是一种同人创作联想而不是任何宗教意义上的解读，就是宫斗剧、职场剧里遇上了老二一定得死的剧情。老大想要制衡权力，就弄了一套新的体系，搞组织重整然后重新分配权利嘛。虽然事先埋伏了自己人也造了舆论，但老二不服硬抗，直接导致了撕破脸的大战，硬着陆了。最后代理人不敌之际老大亲自出手干掉了老二，而老二也回头把老大的事儿给搅黄了。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儿。

叁

还是讲自己的故事。

公司就在旧金山机场边上，楼层高一点就能看到飞机起降。最喜欢的观赏位置，还是Elephant Bar。 出了旧金山机场，往南那么一点点的湾边上，有这么一个美式餐厅。既然是美式，主要就是牛排汉堡炸薯条，没啥好吃的。这餐厅主要的优点是风景好，可以看到飞机在机场起落，距离也挺近的。这次疫情导致了这家餐馆永久关闭，还是挺可惜的。但地方还在，无聊的时候还是可以去那边走走，发发呆。有一次去，刚好下过雨，天上还有彩虹，看着飞机穿过彩虹起落，蛮有趣的。

话说2013年，我的飞机落地之后大概过了一个小时，一架从韩国来的飞机就出了事故。降落的时候速度过低，导致机腹擦到了防波堤。肚子破了之后，飞机在地上摩擦滑行700多米，机头几乎转了一整圈掉了个个儿，最后造成了3死180人受伤的严重事故。据说Elephant Bar被记者占满了，长枪短炮报道了很久。那时候我应该在去往旧金山的出租车上，当时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直到连上了网络给家人报平安的时候看到了大家的留言，我才发现自己躲过了一劫。

我差一点就在这架飞机上了。两个月前同事们出差，就是从韩国转的这一班韩亚航空，落地旧金山。一开始我也想跟着这个路线来着，后来被人劝：你第一次去，直飞省心。幸亏公司不差钱，要不然就真让我给赶上了。刚到美国的头几个月，一直挺庆幸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后来有段时间又改变了想法，觉得自己要是在上面，坐前排其实风险不大。甚至有时候又觉得，就算恰巧是那三个人之一，其实也未必是件坏事情。人的想法呢，就是这么多变。

如果外星人问起，哪里是地球上最好的地方？我会推荐机场。机场见证了人间最多离合，是人间真情最多的地方。相比于医院的死别，机场的生离就温情了许多。我曾经见过一对打扮时髦的老年人，在机场出发处忘情的拥吻，也看到离他们不远处的小情侣在面对离别时的不知所措。除了离别时候的不舍，在机场你还能见到重逢时候的喜悦。有母亲迎接孩子的，有一家人欢迎老人来访的。偶尔也能见到年轻人，手捧鲜花急匆匆赶去迎接他的爱人。都挺好的。

肆

吉隆坡的暴雨和闪电，以及南旧金山的大风，这都让我印象很深刻。公司附近的大树都被风吹歪了，你也可以看到室外的餐桌餐椅被金属绳拴住，就是怕被吹的到处都是，搞不好上天了就麻烦大。这已经不是一般的风了，简直就是暴力到让人发指。R第一次落地旧金山机场，他就觉得自己只要跳起来，就能被吹回欧洲去。同事们都挺有经验的，个小的老太太们都会手挽手一起去对面楼吃中饭，推开们之前先观察地上的草：如果都趴着说明风很大，如果趴一半说明一个人可以过。看到我这小身板儿，她们都委婉的表达了忧虑。

但偶尔，也会有微风温柔的拂过你发梢的时候。你看到树枝在晃动，看到小草在得瑟，就知道风在附近。凉凉的，轻轻的就过去了。那就是少见的风和日丽。

伍

刚来的时候，在三个酒店里共住了三个月。最喜欢的还是公司附近这个，可以走路去上班。下班了随便找个地方吃饱了，还能在海湾边散个步。

酒店旁很适合散步，附近还能看到一个二战时期的造船遗址。后来研究了一下才发现，二战期间美国造了大大小小155艘航母，无数的战舰。当时造好一个壳，装上动力系统，看样子差不多了就堆了物资直接往前线开，边开边造，开到也差不多造好了。那时候的建造速度，和现在的基建狂魔很像。

有一次在黑夜中散步，伸手不见五指。照理说是月圆过后不久，但不记得有月亮，只有满天的星星。头一次看到这么多星星。好像是往北走到一座桥，想了想就掉头往回走了。还是安全第一，万一掉海湾里，都没人能救你。

对了，那一年的中秋节就是在这个酒店度过的。月亮靠近地平线，在海湾的衬托之下，看上去异常的大，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大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