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玉竹加盟网 2023-07-06 02:36:55

【导读】齐老喜欢在暮色四合的时候溜达出院子,左手把玩着核桃,右手拿着鞭子,赶着一群不知道繁衍了几代的小羊羔走向不远处的草地。齐老有很多羊。可他既不卖,也不吃。羊死了,他就在那片草地边上把羊埋了。邻里每每见他,总会招呼一声,齐老总是抬抬耷拉下来的眼皮,点点头算是回应。家门口儿的孩子们大多不愿或者说不敢靠近齐老,往日里,他们总喜欢扯扯老爷爷们的白花花的长胡子。可是,他们不敢这样对齐老。因为齐老总是绷着一张脸,...


齐老喜欢在暮色四合的时候溜达出院子,左手把玩着核桃,右手拿着鞭子,赶着一群不知道繁衍了几代的小羊羔走向不远处的草地。齐老有很多羊。可他既不卖,也不吃。羊死了,他就在那片草地边上把羊埋了。


邻里每每见他,总会招呼一声,齐老总是抬抬耷拉下来的眼皮,点点头算是回应。家门口儿的孩子们大多不愿或者说不敢靠近齐老,往日里,他们总喜欢扯扯老爷爷们的白花花的长胡子。可是,他们不敢这样对齐老。因为齐老总是绷着一张脸,没人见他笑过。更让孩子们害怕的是,齐老的脸上有道疤,自耳根蜿蜒至眼角。而在这张苍老的脸上,狰狞可怖的疤痕被皱纹分割成断断续续的线段,这样看来,似乎可怕的东西也有了说不出的坎坷。不得不说,我也是害怕的,可是齐老身上那股子未全被世事磨平的戾气更加吸引我想要知道这位七旬老人的经历。


每年的八月初六,他总会在房顶坐上一整天,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就是面朝北方发呆。齐老的眼睛里太浑浊。所以每当他看见小羊眼里的清澈,总会觉得蒙尘的心上澄亮许多。


我出生那年,全国人民在庆祝世纪的跨越。那年冬天,一个老人裹紧黑棉大衣迎着风雪,穿过火红色的街道徒步赶到医院。医生摘了半边口罩朝齐老摇了摇头。他愣怔了一会儿,用那双布满沟壑的手拉住了正要离开的医生,低声说了句,大过年的,辛苦您了,谢谢。齐老没进去看最后一眼。他坐在楼梯口,碰上了抱着刚出生不久的我的我爸。我爸看见齐老忙问他是不是不舒服。齐老摆摆手,只看着像猴子的我。我爸难掩喜悦的说孩子很健康,是男孩。齐老没搭话。点点头便背着手一点一点的往楼下走去。说来奇怪,我满月那天,一向不串门儿的齐老登了我家那个我一岁时连滚带爬才能出去的门槛。并把一串红绳穿好的压岁钱小心翼翼地挂在我的脖子上。我爸妈要留他喝口茶,他搓搓手,用他那历经风霜的声音拒绝了父母亲。漫天大雪里,齐老朝前方一步步走远。我妈叹了口气看着往压岁钱上吐口水的我,眉间是隐约可见的担忧。


大点儿的时候,我顽劣的本质开始慢慢浮现。今天上树明天下河,早上用火柴把别人家麦秆堆点了,晚上隔壁家刚下的一窝蛋被我打了。为此,我的童年过得轰轰烈烈潇潇洒洒。我撵过张安家的鹅,赶过李童家的鸡。哦对,我还牵走过齐老家的羊羔。


我觉得齐老是个怪老头儿,我每年的生日他都来,送些我的年龄该用的东西。可他不跟我说话。我问过我爸齐老是不是哑巴,我爸一个巴掌呼在我头上让我闭嘴。


我把他的羊崽子弄走的时候,他就坐在我的正上方。羊崽子很温顺,我躺在草地上,她用头蹭着我的脸,痒得我一个咕噜坐起身,猝不及防对上那双温润的眸子,很亮,年幼的我想不出别的形容词。我本来是打算把羊偷走看看齐老气急败坏的样子,毕竟我只见过他波澜不惊的样子,无趣极了。


火红的云浸染了西方的时候,我意识到齐老不会找羊了,于是我拍拍身上的土准备送羊回去。我还没上前,齐老便一把拉开了铁门,由于开得太猛,锈迹斑斑的门发出了一阵刺耳的音调。我承认我被吓到了。他什么也没说,只侧了侧身,示意我进去。我硬了硬底气,只说我是在半路碰见羊的,顺便给他送回来。齐老费力地抬了抬眼,“知道了,进来吧。”我开始哆嗦,谎话卡在了嗓子里。他转身去了里屋,留我一个人在那里如坐针毡。我这人,一紧张就喜欢来回看,我左手边的摆钟后面,似乎有一个相框,我不敢妄动。齐老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玩具水枪,新的,放在桌子上推给我说,给你的。我腾地站起来鞠了个躬说谢谢齐爷爷!声音震慑四方……他点点头,天黑了,回去吧。我拿着水枪迈出门的一瞬间转过了身,看见齐老手里拿了一张纸片,我说齐爷爷再见。他摆摆手。我没能看到,一向面无表情的齐老看着我的背影慈祥的笑了。忘了说,那天,是八月初六。


别家的小院子在扩大,楼层在加高,昔日门前坎坷的小路也铺上了柏油,旧日里万家的样子,就这样随着时代走向前方。齐老家却数年如故,仍然只有他,和他的羊。2008年,经历了奥运的喜悦,人们迎来了冬天。满天的雪花纷纷扬扬的落在地面上,堆积成灾,一望无际的白色让人看的凄凉。吃过年夜饭,母亲提了年货让我去给齐老拜个年。我抹了把嘴,套上羽绒服走出家门。雪灾啊是。我看看没过小腿的雪花心里想。门缝里依稀可见亮光,我拍拍手套上的雪叩响了门,声音刚落便听见踏在雪上嘎吱嘎吱的响声。齐老带了毛线帽,一如既往的军绿色大衣,背着光。齐爷爷新年好,我把年货放在地上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有个词叫什么来着,寂静无声。对,就像现在。他就这么看着我,也不说话也不让我进门,我思索着是不是哪里做错了。齐老终于开口:“东西放下你走吧,路上注意安全。”我抬抬已经滑到眼前的绒帽,跟他说再见。


那天夜里我没能睡着,齐老看着我的眼神总在眼前晃,那眼睛里有什么呢,愧疚,惊喜,怀念,很多的情绪混杂在他的眼睛里,我分不清。我也不知道,我一深一浅走过的每一步脚印,都被身后的老人看在眼里,他跟在我后面,看着母亲为我打开门,看着我安全回到家中,才转身离去,顶着满天的大雪,路灯昏暗的黄光落在他的背上,毫不懂事的白雪压得老人弯了腰。


十六岁,我已经可以坐在老槐树下同齐老杀一局象棋。他在我面前也渐渐不再是以前沉默寡言的样子。偶尔,兴致到了,他会左右看看,贼似的拿出一瓶陈酿,冲我摆摆手,


“来来来,小子哎,你爹不让你碰,老子让你碰。”


我也乐得配合,严肃道,“齐爷,走走走,去您家,这儿可不安全。一会儿我爸杀过来怕是要扒了我一层皮。”


齐老立刻把酒塞到外套里,左右看看,一路小跑回家,像极了一个犯错的小老头儿。我跟在他身后一边跑一边咯咯地笑。


这老头儿,并没有给我酒喝,自己坐下嘬了一口又一口,只给我一杯热茶说暖身子。啊呸,谁家暖身子用茶水?!我当然不敢说出口,您问我为啥不敢?您见过齐老爷子把我爸一个过肩摔撂地上吗?没见过闭嘴!我正忿忿,齐老许是醉了,周身散发着和蔼慈祥的光芒,不复往日的野气。


“小子哎,站起来!”齐老突然发话,吓得我一机灵,“腾”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你知道,老子以前是干什么的吗?”


“齐爷爷,那……您是干嘛的?”我想着套套这醉酒人的过往,带了一股子谄媚的语调。


齐老嚯地起身,


“老子是个军人!”他突然扬高了声音,“家国,国家,小子哎,你选哪一个?”那嗓音蓦地低沉。


“作为一个平民,我选家国,可若我是军人,我选国家。”思索良久,我开口。


“所以啊,我妻子怨了我一辈子,”


齐老低头摩挲着指腹,


“你不知道我还有个女儿吧,小丫头那时候笑起来可真好看,跟她妈妈一模一样。她出生的时候我接上级命令执行任务,没在她妈妈身边,还好我回家的时候母女平安。她妈妈体谅我,没有太多的抱怨,只是把她放在我怀里说,这是你那个混蛋爸爸,她嘬嘬嘴,用她软乎乎的手摸着我的胡茬,就在我手里,小小的。我想着,这是我闺女,以后谁敢欺负她老子揍死谁。”


齐老不自知的笑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捧着热茶的手紧了紧,看着已经陷入回忆的老人,雾气蒸腾在我俩之间,看不清他的面庞。我没敢问,但我知道,他会继续讲下去。


“我闺女四岁之前,我几乎不在家里,每次回家都是屁股还没坐凳子上就又被叫走。常常一走几个月。有一年过年我回家,闺女把门打开对她妈妈说,有客人来了。我没说话,蹲下来与她平视,丫头,我不是客人我是爸爸。”


我嘬了口茶,笑,“齐爷爷,要搁我,我也不认识您。”


齐老横我一眼,“小兔崽子,我闺女能跟你一样吗?”


“她当时只愣了一下,就用手圈住我的脖子喊哎呦爸爸爸爸我爸爸回来了,我说哎,爸爸回来看丫头了。晚上我哄她睡觉,她问我是不是一睁眼爸爸就又不见了,我说不会。睡着之前我闺女趴到我耳朵边儿上说,爸爸你要多回家,多回来看看我和妈妈。她亲亲我,很乖很乖。”


“我以前就想着国家国家,有国才有家,所以永远记着我是一个军人,国家的事情永远排在第一位。所以那天夜里她妈妈给我打电话说孩子找不到了的时候,我说我回不去,刚刚接到任务要去边境。她妈妈声音抖着跟我说,让我尽量回去。我说好。等我和兄弟九死一生从边境挣扎着回来,我闺女就躺在那个黑盒子里等她爸爸回来。她妈妈站在我身后,说孩子是被抱走的,是我曾打击过被批成右派的人的家人,孩子是在河边儿找到的,她妈妈到的时候已经被泡的不成人形。我噗通一声就给我闺女跪下了,她妈妈没怪我,只对我说,在你心里,国永远比家重要,现在家没有了,你可以一心一意地报效你的国了。我没回答她。我在我闺女灵前涕泗横流说不出话。从那之后我妻子就搬了出去……”


齐老点了一根烟,大概是吸得太猛,他猛烈地咳了几声。


“我退役的时候,我的国给我丰厚的条件让我当个将军,我摇摇头。我当时就在想啊。要是能他娘的重来一次,我一定选我家人选我闺女。国家的责任太大了,我扛不下来,国没有了我,还会有千千万万为它前赴后继的勇士,可是我家人只有我一个,我的大半辈子都为了国家而活。真的好累啊,剩下的日子我想陪陪我闺女,过过我自己的生活。”


茶渐渐没有了热气,喝过了酒的齐老显得格外安静,只是一遍一遍的擦拭照片上两个明媚的笑容。然后就是把相框抱在怀里,像个抱着最爱的玩具的小孩子。齐老的眼泪来的汹涌,我起初并没有注意到,半晌才听出老人喉头压抑着的呜咽。


我看看这个眼泪纵横的老人,脸上仍有军人的坚毅,更多的却是一个普通老人的温和与慈祥。我无法想象他作为一个军人经历了内心怎样的挣扎,也无法体会他作为一个父亲失去女儿的后悔痛苦。他的后半生与羊为伴,与庄稼共生。他终于活成了一个普通人该有的样子,不必再承担超过负荷的重任,不必日日夹在家人与国家之间左右为难,这样过得随性洒脱,只是我不知道,他的愧疚有没有随着时光与日俱增。


我出生的那一天。齐老的妻子去世,老人跌跌撞撞跑到医院时,已经是天人永隔。我总很奇怪一向对人漠然的齐老为何对我如此不同。我想我现在明白,那样绝望的日子里,我这样一个孩子,或许恰好是齐老黑暗的余生里突然绽放的光,让他再次感受到生活的气息与眷顾。如果他的女儿尚在人世,他对我有多好,对他女儿便会如此加倍。八月初六是齐老女儿的生日,女儿喜欢羊羔,老人养的小羊,每每死掉,他总把羊埋在女儿身边,喃喃着:“你们去陪陪她啊,爸爸马上就去陪丫头了,马上啊。”


我二十岁,走出了家乡去到另一个城市求学,有人问我,齐老后来呢?然后呢?


我十八岁那年,齐老走了,只给我留下一张字条,说如果他永远留在异乡了,让我给他立个衣冠冢,在他妻子和女儿之间。我攥紧了纸条,不明白齐老为何说走就走。


半月前,有人给我打电话,问我:“是齐成吗?”我愣了一下,猛然想起齐老的名字就叫齐成,我说是是是,对方说,这里有您的快递,请签收。我一激动,踩着拖鞋一路奔向校门。果然,一个老头儿裹着军大衣蹲在那儿抽烟,旁边快递小哥耷拉着脸给我解释,“就这老大爷,非用我的手机给你打电话,还让我骗你说取快递,哎呦喂您爷爷吧这是,您以后可孝顺着点儿,老爷子太骁勇了!”


“齐爷您怎么着他了……”我有点儿懵。


“没怎么着,”老爷子抽了口烟,“也就这样了一下。”嗯,当年对我爸的那招,嗯……


我没问齐老这两年去了哪里,只是把他送回了家里与我父母同住,我爸妈说可赶紧把齐爷接来,免得又天南海北地瞎溜达。齐爷又回到了以前的生活,与世无争的自在。


放假的时候我替他收邮件,寄件人一水儿地偏远山区,一张张彩笔画厚实了信封。


我想齐老换了个方式对待他的国家,他不再是个军人,他做了好多个孩子的亲爷爷。弥补了对女儿的缺憾,也为国家尽了一份力。我看看躺在树下安乐椅上的齐老,他睡得安详,除了家人,不曾亏欠过这个世界的人,战争带给他的戾气,他以柔和的方式回报于国家,我想他会幸福的,我们也一样。


Tags: 无题

上一篇:FPX战胜劲敌AL积分又进一步,凤凰队是否存在晋级季后赛的机会?

下一篇:无题

免责声明:该文由项目方自行发布,玉竹加盟网仅作为信息展示平台,以上信息不代表玉竹加盟网的观点和立场。市场存风险,投资需谨慎!

我要咨询

 免费咨询微信:yuzhuw666

请填写或选择常见问题

  • 项目很好,请尽快联系我详谈。
  • 请问我所在的地区有加盟商了吗?
  • 我想详细的了加盟流程,请联系我!
  • 留下邮箱,请将详细资料邮件给我
  • 代理/加盟鱼你相伴能得到哪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