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完结文】我两岁那年被我的生母丢掉,由现在的爸妈收养。这么多年过去,生母一个聋哑人,得了老年痴呆,又想回来认我?我坚决不肯答应,爸妈却劝我回去认亲……1不年不节的,妈妈做了一桌好菜。菜香扑鼻中,我却发现爸妈脸色怪异。“怎么了?”我问。过了好半天,妈妈才没头没脑地答:“苏贝,你回潘巧凤身边吧。”一口饭顿时噎在了喉间。潘巧凤是我生母。两岁那年我被她丢掉,由爸妈收养,自此井水不犯河水,我妈这突如其来的,...
【完结文】
我两岁那年被我的生母丢掉,由现在的爸妈收养。
这么多年过去,生母一个聋哑人,得了老年痴呆,又想回来认我?
我坚决不肯答应,爸妈却劝我回去认亲……
1
不年不节的,妈妈做了一桌好菜。
菜香扑鼻中,我却发现爸妈脸色怪异。“怎么了?”我问。
过了好半天,妈妈才没头没脑地答:“苏贝,你回潘巧凤身边吧。”
一口饭顿时噎在了喉间。
潘巧凤是我生母。两岁那年我被她丢掉,由爸妈收养,自此井水不犯河水,我妈这突如其来的,唱的是哪一出?
“为什么啊!”我委屈而又莫名其妙。
“你那边的二哥找来了,他想让你回去,潘巧凤病了。”
爸嘟囔,“生病了就想让苏贝回去照顾?做她的千秋大梦!”
原来如此,突然上演寻亲戏码,原来只是因为缺个保姆。做梦也不带这么做的。
我妈冷冷瞥我爸一眼,“苏贝毕竟是她生的。回去看看也好,免得后悔。”
爸终于忍不住,拉长个脸进了房间。
我妈不去管他,继续劝我,讲了半天,见我油盐不进,她也沉下了脸。
我虽表面还在坚持,心里却袭来一阵恐慌。
在刚懂事的年纪,我从别人口中得知我是被亲妈抛弃时,也曾经有过这样强烈的,悚然的恐慌。
因为我不明白亲妈为什么不要我,更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再被丢掉。
这种深入骨髓的怕,毕生难以摆脱。
深夜难眠,我忍不住想给爸发微信。“爸,妈是不想要我了吧?”
信息都编辑好了,思虑再三,我又把它给撤了回来。
我怕爸不理我,更怕他流露出哪怕一点肯定的意思。两者我都无法面对。
2
第二天我正在上班,妈打来电话,说自己受伤了,正在医院。
我赶紧驱车过去,来到她所说的科室,却找不见人。人找不着就罢了,手机也不接。正着急上火间,一个大汉扶着个穿病号服的老妇人,堵在了我面前。
老妇人莫名有些眼熟,我多瞄了一眼,然后继续四面八方找我妈。
突然那大汉掏出手机,啪啪打字,打完往我面前一伸。
妹妹你好,我是陈二鸣,你的二哥。她是妈妈。
我瞬间明白过来,气得一颗心要跳出胸腔,忍不住狠狠瞪他一眼。
再次拨我妈的电话,这回竟然接通,我质问她,“你根本没有摔跤是吗?这么一番苦心,就是为了让我见魏巧凤?”
妈肯定就在附近,可是她保持沉默。
我再追问,电话竟然被挂断。
我转向魏巧凤,对上她的眼睛。她突然朝我打起一通手势,并且讨好地勾起嘴角笑。
她是个聋哑人,然而手语这东西我可不懂。
陈二鸣忙用他的手机翻译,“妈是说看到你真高兴。”显而易见,这陈二鸣也是个聋哑人。
陈二鸣还有个哥叫陈一鸣,他们母子三人都是天生聋哑,只有我随生父,一切正常。
生父致力于拼个健全的孩子,然而我两岁时,他撒手人寰。
我退后几步,“可是我见到你们并不高兴!”
魏巧凤似乎看懂我的神情,抢过手机,手写输入,“你小的时候喜欢我的,一看到我就笑得特别开心。”她倒是识字的。
这就是典型的不会说人话了。
哪个小娃娃看到自己的亲妈会不开心呢?可小娃娃哪里会料到,亲妈会不要她?
“我曾经喜欢过很多东西后来都不喜欢了,你又有什么特别?把我扔了几十年,我还仍然喜欢你,我难道脑子有病?”我也拿出自己的手机,捡最尖刻的话回过去。
看清我的话之后,潘巧凤怔住了。
3
我突然不愿回去面对我妈。
情绪复杂到难以言喻,她和别人合伙设计我,骗我去医院,让我更加觉得,她其实真的很讨厌我。
三十年的感情,即便她待我总是淡淡的,我仍视她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可她割舍起来怎就如此轻松?
见了也难受,倒不如不见。可不见又不行,天黑了鸟都要还巢,我不回家还能去哪?
我也没有别的家了。
女儿朵朵抢先为我开门,“妈妈,我偷偷听到……呼……”她有些紧张,“外婆跟外公吵架,说让你去照顾你妈妈!”
她惊讶得眼睛都圆了,小小声神神秘秘,“我的天!为什么你还有个妈妈?你见过那个妈妈吗?”
我登时凉透了心。强撑着吃晚饭,却食不知味。
爸只不过帮我夹了一筷子菜,我立刻没忍住,泪珠往碗里掉。
“小贝,我些话我还是明说,”妈等朵朵走开,叹口气,“那边说只要你肯回去,就给一套拆迁房,你也知道,自从你离婚后住回家,你哥怕挤着你,都不大回家了,这不是个事啊!更别说他还要结婚呢!”
“所以呢?”
“所以你住在家里也行,但必须拿到那套房,好给你哥结婚。”
爸听到这里,像是忍无可忍,拂袖而去。
我则快要无法呼吸。
离婚之后,为了争取朵朵的抚养权,我净身出户,所以一直住在爸妈家里。房子本就小,多了个孩子更是腾挪不开。
我哥为了我和朵朵方便,长期住在他的小农场,只偶尔回家。
我想当然享受哥哥的包容,却没想过,自己已经成了妈妈眼中的障碍。
妈继续叨叨,“小贝,我们养你这么多年,你也替我们想想。”
“所以说你们养我也是有条件的,对吗?”我仰起头看她,泪水淌了满脸。
“我没办法,你哥都三十五了!他总得有个家吧!”妈目光灼灼。
4
我决定去找潘巧凤,要当面和她理论。
妈妈伤我不假,但始作俑者却是潘巧凤,是她和陈二鸣心机太深,拿捏住了我妈的软肋。
潘巧凤的家,在这个城市的东南角,叫三眼井。自从听闻自己是在这里出生,我便不曾踏足过此处。
所以我迷路了。此地确实已有部分老房在拆迁,但废墟里又有人家。
走来走去,就那么巧,我遇见潘巧凤。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短发,眼神茫然,形象跟昨天迥异。走得倒是挺快,着急忙慌的。
我拦住她,她脚下刹得一踉跄。
“你去哪?”我拿手机打字。
她想了想,就着我的手也写:蘑菇。写罢仰起头看我。
“你要吃蘑菇?”我大为奇怪,“你不认得我了吗?”
这时一个和我年龄相当的女人跑过来,边跑边一连串地喊:“妈,妈妈妈妈妈!”
到了跟前,她却又累得说不上话了,呼呼直喘。潘巧凤不理她,视线仍落到我身上。
女人跟着她看过来,“你?”
我说:“我是苏贝。”
“哦……”她拖长声音点一下头,“我是陈二鸣的老婆,秦蕾,既然来了,要不要回家坐?”
我敬谢不敏,“不必。”
她也不挽留,扶着潘巧凤就打算走。
我叫住她,犹豫道:“她好像有点……”
“你不知道?”秦蕾指指潘巧凤的黄色腕带,“老年痴呆啊!”
我一时愣住,“她昨天还好好的啊!我没想到是这种病……”
“可不就是时好时坏嘛,不好的时候就乱跑!”
说话间,秦蕾接了个视频电话,对面出现了陈二鸣的脸。
秦蕾把屏幕转向潘巧凤。
陈二鸣开始在那头比划,潘巧凤先是茫然,然后陈二鸣冷不防跳起霹雳舞。
潘巧凤终于开怀地笑了。
我被雷到,忍不住问秦蕾,“他们在聊什么?”
“我妈问,你是哪位?二鸣说,他是刘德华,让妈在家等她,不要乱跑。”
我忽尔也有点想笑,生生忍住。
“我妈说不可能,刘德华没这么丑。二鸣就说,我跳个舞你就信了。”秦蕾继续,自己也笑个不住。
5
晚间,我约见陈二鸣。
他带上助听器也可以说话,但荒腔走板,我听得太辛苦,于是他依旧拿手机打字和我交流。我说,他写。
我开门见山,“陈……先生,请以后不要来打扰我的生活。”
陈二鸣的笑容僵在脸上。
“你妈得的还不是一般的病,是老年痴呆,需要人长期在身边照顾,并且不知道哪天是个头,对吧?所以你们想到了我。”
他直摇头。
“小时候丢掉我,现在又想让我回去当牛做马,是不是太欺负人了?就仗着有拆迁房吗?”
“不是,只是妈放不下你,她想你。”
“撒谎!当初既然不要我,现在何必假惺惺?”
他沮丧地垂下头。
偏偏这时手机响,他一看之下,脸色紧张,“大哥出事了!我得去一下,要不你等等我?”
“你去吧!”我说,“我也走了。记住,不要再来打扰我就行。再见!”
他凝视我一会,不置可否,转身走了。
可买完单出门,我却看到陈二鸣还没离开。原来他规规矩矩停好的小电驴,被乱停乱放的汽车堵住,出不来了。
下一刻,他走到汽车面前转几个圈,撸起袖子蹲下身。看他那架势,竟然是想把汽车搬开。
这也太荒唐了,我拦住他,“你打车就好啊!”
他摇摇头,生硬地说:“叫不……到车!”说完又去做大力士。
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我哭笑不得,无奈地阻止他,“去哪里,我送你过去。”
6
带着陈二鸣来到目的地,我目睹一场争端。
两个十来岁的少年使坏,推倒路边垃圾桶,他们推,环卫工陈一鸣跟在后头扶,可前头扶起来,后头又被推。
我们去时,正看到陈一鸣手忙脚乱,神情崩溃。
陈二鸣走过去,挥拳头吓跑两小孩。而陈一鸣看到自己搬来的救兵,突然就哭了。哭得直抽抽,脊柱拱起,如同一串蠕动的算盘珠。
我没有兴趣看两个男人相对泪千行,转身想走。
可陈一鸣这时注意到了我,突然拔腿就逃。陈二鸣追着他也跑了,剩下我一人站在原地。
我被搞得莫名其妙,想自己大概是疯了心,所以才会决定送陈二鸣,跑来见两个所谓的哥哥。
到家之后,我收到陈二鸣的短信。
“只要你不愿意,我保证不再来打扰。但拆迁房其实是大哥想要让给你的。”
“大哥比我还不如,我有很少的听力,他一点都没有。”
我过了很久回过去,“所以呢?”
“所以说,那时只有你健康,有人愿意收养。我和大哥没被送走,是因为根本没人肯要。”
我对着手机发了半天愣。
陈二鸣其实很聪明,这样的理由用来说服我,也算过得去了。
我早就听说,生父是在地里割草时,自己不小心用镰刀割断腿上的大动脉,稀奇古怪地就走了。
失去家里的顶梁柱,一个残疾妈妈带着两个残疾孩子,这日子当真山穷水尽。活不下去,想将孩子送给别人养,给找一条生路,好象也并不过分。
可转瞬我又笑自己心软,毕竟他们不都活得挺好吗?足以证明,潘巧凤也不是没有带孩子们生存的能力。
说来说去,多我一个而已。
象是隔空猜出我心思,陈二鸣又发来一条信息。
“送走你不久,妈实在撑不下去,想带我跟哥跳河。结果没死成的原因,是我吓哭了,拉着哥哥一起给她磕了十几个头。她这才咬着牙活下去。”
7
人间惨剧!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即便我是旁观者,也不能再过多苛责潘巧凤。
但人哪有那么容易被说服?一个问题勉强得到解答,不代表感情上就真的能接受。
我真的很想问问陈二鸣,既然潘巧凤送走我是情非得已,为什么这么多年,他们从来对我不闻不问。
小城不大,城东到城西只几个红绿灯的距离,是天堑吗?
然而陈二鸣发来了最后一条信息,重申一切尊重我的意愿,保证说不来就不来。
自此之后,陈二鸣真的守诺,没有再出现。潘巧凤也如同消失。
认亲风波从天而降,又戛然而止。
我又不由觉得讽刺,果然现实啊,见我态度坚决没指望,他们也就不再在我身上花精力了。
一切恢复平静,就只剩我妈老是旁敲侧击。她越这样,我心中芥蒂越深,母女之间无话可说。
这样过了月余,有一天,妈妈告诉我:“你亲妈把热水壶插上电,然后放煤气灶上烧。”
“啊?!”我愣住。
“去看看吧……”
“我不去。”
“必须去!”妈妈变脸,“有房子为什么不要?你别太任性!”
我的心狠狠往下一沉,“妈,你还是不罢休吗?”
“没错!苏贝,做人不能太自私,老话说得好,养人无义,养狗有恩,你可别……”
妈说到这里意识到不对,骤然停下,但我已经连嘴唇都在抖。
可妈踌躇一会,反而提高声线,“生恩养恩,只要你回到那边,就都能报得了,还能到手一套房,三全其美。可你就非不肯,我看是我们太惯着你了!”
一瞬间,我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8
“妈妈,这么对我,你不心疼吗?”我强忍泪水。
三十年了,虽然不象别人家母女亲密无间,但我总以为,点点滴滴的相伴岁月,堪做亲情的铁证。
却原来亲情这般脆弱,经不起一点考验。
久久得不到回答,我终于死心。
伸手抱了抱妈妈,我平静地说:“既然你那么想要这套房,那我就去。”
她的身体有些微微颤抖,我突然想,妈妈也会有点舍不得我吧?
“真的想好了吗?如果回去她那里,我们母女的缘份就到头了!”于是我又轻声求证。
妈妈僵了僵,叹口气,“小贝,你何必这样偏激?”
最后用力抱一下她,我有一滴泪落在她的肩膀。
然后我给陈二鸣发信息,“咱们签协议吧。如果我回去照顾潘巧凤,拆迁后给我一套房。我要最大的。”
陈二鸣很快回过来,“没问题!”
我去收拾行李时,环顾家的每个角落,记忆开始汹涌,浪潮般将我包裹。我在此长大,离开,又归来。
爸特别爱我,妈妈虽不与我过于密切,却也愿意给我平静的生活。
我曾当这儿是避风港,累了痛了可以回来疗伤。可以后,这里就是伤心地了。
那么多的时光都虚掷了。
我带着女儿朵朵刚离开不久,接到爸爸追来的电话,“小贝你快回家,我来劝妈妈!”
他用了“劝”字,就好像我真的做错什么事,需要被妈妈原谅。
我说:“不必了。”缄默片刻,我掐断电话。
在这件事里,爸一直没有态度,也就代表着他的态度。
此刻开始,我没有家了。
9
拿到陈二鸣的协议之后,我守约来到三眼井。
家里没其他人在,只潘巧凤被用布带子拴在床头。门也没关,阳光洒在她脚下。
听到我的动静,她抬起头来。
她是标准的鹅蛋脸,有点高低眉,但眼形很漂亮,鼻子也挺秀。我和她有八分肖似。
我帮她松绑,她愣愣地端详我。
秦蕾这时风风火火进来。
“绑住她做什么?”我问。
“我去外头上个厕所!怕她会跑。”秦蕾叹气,“家里的卫生间被她放火给烧坏了。”
“那你锁门就好了啊!”
秦蕾顿了顿,“哟!心疼了?那换你来嘛……门锁昨天被她给敲坏了,锁匠下午来修。”
我一时不知如何对答,只好闭嘴。
这时潘巧凤拿起旁边的纸笔,写了字叫我瞧。还是“蘑菇”两字。大概是被捆的原因,她手抖,写了个半天。
我又心头火起,“她这么想吃蘑菇,你们给她买不就好了?”
秦蕾笑而不语。
我想了想,自己走到最近的超市,买了两盒口蘑。
买好回去,还没反应过来,蘑菇被潘巧凤抢了。她把它们揣进怀里,嗖一下就跑出了门口。
我追之不及,还好秦蕾跟得紧,却也老半天才把人给抓回来。
她又跑得喘上了,弯腰撑腿数落我,“现在明白了吧?为什么不给她买蘑菇?因为她得了蘑菇病!只要见了蘑菇,不管生蘑菇熟蘑菇,就得往怀里揣,然后就往外跑!”
我被这一串蘑菇给绕晕,“那你刚才直说不就好了?非要装神秘!”
秦蕾直起身子,“苏贝,我实话实说,你是真的讨人厌!”
话刚说完,潘巧凤把一杯茶全泼在了她脸上。
本以为秦蕾会发火,没想到她找毛巾擦干了脸,没事人似又给潘巧凤换了杯水。
虽然秦蕾讨厌我,我还是住下了。
我和朵朵的房间窗明几净,床铺柔软。这些都是陈二鸣亲手布置。秦蕾见到我拿出的协议,赌气回了娘家。
我问陈二鸣:“你不是说房子是大哥让给我的吗?跟她有什么关系?”
他的关注点却偏了,“你叫大哥了!那我这个二哥呢?”
见我不接话,他有些尴尬,“那我去买菜!”
“二舅!我也去我也去!”朵朵雀跃。也不知为啥,她很喜欢这位“胖二舅”。
被朵朵小手牵着,陈二鸣眼圈红了红,嘴瓢了瓢,好像是感动到想哭。
人高马大,还挺造作的。
10
我发现陈一鸣象是怕我,总是目光不敢与我对视。可在不被注意时,又老偷偷看我。我问他想干嘛,他只会傻笑。
他最爱朵朵,所有的空闲时间都用来陪她玩耍,也算是帮了我不少忙。
下班回家,手里永远不空着,老给朵朵买玩具零食。很快朵朵移情,又喜欢上了“瘦大舅”。
毕竟大舅这段时间,忙着哄大舅妈去了。
潘巧凤也喜爱朵朵,朵朵自作主张管她叫“小外婆”,她俩独创了特殊的沟通方式,渐有相亲相爱的走向。
陈二鸣总是感叹,说血缘这东西果然神奇,能超越记忆。
我心里却空落落。她都这样了却还知道疼朵朵,为什么就是不疼我呢?
我和更是她血脉相连啊,虽然不得已送走我,偶尔来看我一眼,又有多难?每想到这里,不免酸楚愤懑。
潘巧凤每天最开心的事,就是跟我一起去接朵朵放学。
我会一路拉紧她的手,她也会紧紧回握我,上车下车如影随形,也只有这样的时候,她才会乖得象个孩子。
除此之外的时间,她堪称是个麻烦制造机。脚底象安了弹簧,在家总想出去,可真的出去了又总想回家。基本分分钟准备玩消失,得随时随刻盯紧。
我索性辞职,专心看着她,并与陈家兄弟谈好,照料期间的工资也要算给我。即使这样,仍然累得想喊救命。
至于陈二鸣此人,我在相处之后发现,他智商情商都高,且为人处事相当稳重,完全不象被拦了路就要掀汽车的类型。
就去盘问他,他抵不过,承认那天是装的。“想带你见见大哥哇!他也非常非常非常想你。”
我瞪他一眼。不过可能是因为过去久了,心里却并不多么生气。
潘巧凤也有安静的时候,安静下来,她会思考。
有时她问我:“你是谁啊?”
“我是苏贝。”
她拧起眉头苦苦思索。是啊,她哪会知道我后来的名字。在这里时,我叫陈松果。
但回头她再想出门时,就明确说要去找苏贝了。
“苏贝是谁?”我故意逗她。她高深莫测地笑笑。
或者,她会写字问我:“苏贝,我给你扎头发吧?”
苏贝两字丝毫不差,我心里不免为之一软。所以虽觉奇怪,却也顺从坐下。
潘巧凤的手极轻柔,而给我梳的发型却极恐怖,是冲天辫。每当这时候我就会想,我两岁前,她也是这样帮我梳头吧?
想象的画面里,小姑娘很小,妈妈很年轻,两个人都是笑嘻嘻的。为着这个幻象中的笑容,照料一事我虽极不习惯,竟也一天天撑了下来。
11
我在陈家的第二十天,爸找到我,劝我回家。
得知我这些日子和潘巧凤处得还挺和谐,他脸色变得有些难看,问我“这么快就血浓于水了?”
他的语气扎着了我,我语气不免也硬了起来,“我有的选吗?是你们先不要我的!”
“我没有!”
“你有!”我带了哭腔,“妈逼我走时,你从来不帮我说一句话。”
爸低声下气哄我,“小贝你听话,跟我回去好不好?妈妈那里我保证去说服她。”
依旧是这样的口气。
“不必了!妈妈不要我有人要我!”我忍无可忍,“陈家再怎么不好,起码他们是用一套房做条件,求着我回来的!在这里我起码觉得自己还挺重要!”
“怎么个重要法?像保姆那么重要吗?你年纪轻轻不工作,做个保姆很满足?”
“我愿意!他们和我有血缘,我们是亲人!”
我想到潘巧凤看朵朵的眼神,想到她滑过我头发温柔的手。她不擅表达,但情感是会从眼睛里出来的。
爸怔住了,半天才一字一句往外冒,“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和他们是亲人!”
“你有了亲人了,再怎么哄你,你也不肯回头了,是不是?”
“没错!”我仰头和他对视,这才发现,爸的嘴唇已经发白。
他转身就走,然而走不多远又折返回来,掏出一张纸劈面扔给我,“来,你倒是看看,什么是血缘亲情!”
我打开这张发黄的纸,看到上头写着:宁北市第一人民医院,放弃医学治疗告知书。
放弃对患者陈松果的医学治疗,因此带来的风险和不良后果与医院无关。签字人:潘巧凤。一九九一年四月一日。
“你睁大眼睛看看,她连你的生命都可以放弃的!”爸将那张纸拿回去,抖得哗哗响。完结点击→「三十二封生死书」知乎 - 点击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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