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石价格崩盘？远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一）

原标题：关于钻石你不得不懂的经济学解读（一）：价值、垄断和奢侈品

上篇关于莫桑石的一些大实话发布了一年多，有这么多的关注，收藏和留言确实出乎我的意料，感谢各位的捧场。在这么多留言里，有相当一部分莫桑石的营销ID都集中于钻石不保值的问题，主要的留言都是什么钻石是垄断的，本身不如黄金保值，钻石不像黄金能够变成足够的现金，所以钻石不值钱，买钻石是交智商税，还不如莫桑石之类的论调。对于这种的留言，我也非常不客气的回复让其多读点经济学的书，后来留言中也有人表示，钻石/莫桑石的话题和经济学有什么关系？因为在留言区域短短的一两句说不清楚，于是我思来想去就准备另写一篇来和大家详细探讨这个话题。

在宝石学的定义中，决定一种石材成为宝石，必须同时满足三个条件，分别是：美观、耐久和稀有[1]。物以稀为贵是普遍认可的公理，于是宝石的稀有属性就直接与贵贱相关，所以宝石就顺理成章地与商业和经济学产生了关联。宝石业界和宝石市场中的关于品质与价值（价格）的一部分议题，并不仅仅关系到宝石学的专业范畴，深究其中就会发现其实是经济学的问题。而在宝石界，最富有争议的宝石恰恰正是被称作“宝石皇帝”的钻石。接下来，我将会集中针对钻石比较有争议的点和各位分享一下，从经济学的角度来理解这些问题。在展开这个议题之前，我需要先明确一下本篇文章中钻石的定义：在本篇文章中提到的钻石是指宝石级别的天然钻石，一般用于装饰或者投资等用途，并不包括作为工业用途的天然钻石。

以前有一篇比较火的推文：《钻石，20世纪全球最大的骗局》 ，在文章里说提到几点，首先是说钻石本身并没有什么价值，价格之所以这么高，完全就是因为戴比尔斯公司的垄断；其次又说钻石压根就不保值，拿钻石去典当行压根就换不了几个钱，不像黄金可以按一定的行市价进行收购；最后好像是提到了天然钻石最后终将会被合成钻石、莫桑石一类的人工合成宝石所取代。这三点正好契合了我这篇文章要讲的三个主题，分别是：（1）价值、垄断和奢侈品；（2）保值和变现；（3）替代品和互补品。

一、价值、垄断和奢侈品

在经济学上，某些商品的垄断确实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抬高价格，但是价格只是价值的体现，垄断行为本身并不能产生价值。而很多人说钻石没有价值，完全是因为垄断才使价格这么高。这样的论点其实完全混淆了价值和价格的概念，并不能说得通。那么钻石究竟有没有价值呢？在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中提到，商品的价值是由生产该商品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来决定的，而社会必要劳动时间的又是随着生产力的变化而变化。钻石作为可交易的商品，显而易见它是具有价值的。那钻石的价值是怎么形成的呢？

钻石的开采和交易最早可以追溯到公元前四世纪的印度，由于其坚硬和剔透的自然属性以及非常有限的产量，当时就被印度的贵族阶层所钟爱。古时候由于生产力水平低下，钻石矿藏的开采技术落后，所以一方面钻石的产量受到了限制，另一方面生产力低下又使开采钻石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增加，所以钻石的价值在发现的初期便居高不下。而由于古印度贵族阶层对钻石的偏好，使得钻石在早期交易的时候便有了奢侈品（Luxury）的属性，进一步的推高了钻石的价值。在随后的日子里，钻石开始在古印度，古罗马等贵族阶层中风靡。因此，钻石在产生交易的早期就被赋予了较高的价值。

到了1725年，在巴西也发现了钻石矿藏，逐渐取代了印度的钻石供应量[2]，同时随着社会制度的动荡和发展，原来钻石的主流消费群体——贵族阶层也逐渐没落， 取而代之的是在经济发展中获得巨大收益的欧洲上流人士开始青睐钻石。虽然钻石的新矿藏的出现导致了钻石供应量的增加，但是钻石的消费也从以前的贵族阶层普及到了现在的社会上流阶层，钻石的供给量和需求量同时增加时，钻石价值的体现——价格就自然而然的继续维持在了较高的水平。随着上流人士对与钻石的美感追求，更催生了钻石产业链的深化发展，比如钻石的分拣、分级和切磨工艺的发展。这一系列有关钻石产业的分工，又导致了钻石成品作为商品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的增加，从而进一步推高的钻石成品的价值。由于钻石切割工艺的日益精湛，钻石成品的美感获得了极大程度的展现，加之宝石级钻石的产量相对稀有，于是深受上流社会的追捧，所以钻石成品（精钻）被打上了深深的奢侈品标签。

在1929年美国经济大萧条之前，大颗粒的钻石（1克拉以上）一直是钻石行业主要的收入来源，上流社会出于炫耀性消费，争相竞购和收藏大颗粒钻石。而在经历美国经济大萧条之后，大颗粒钻石的消费热潮也渐渐消退，钻石分销和零售业遭遇了瓶颈，钻石巨头De Beers受到钻石销量骤减的冲击后，重新制定精钻的营销策略，从主推大颗粒钻石的方向调整为加大小颗粒钻石的营销推广力度，随后更是创造性的将钻石与爱情和婚姻进行概念捆绑，提出了”A diamond is forever.“的营销口号，从此，将小颗粒钻石推广到了大众消费市场的进程迈开了第一步。随着掌控De Beers的奥本海默家族对钻石矿源控制力度日益增强，逐渐形成垄断的市场状态，使得De Beers在钻石全产业链和整个钻石行业的话语权和控制权大大加强，加快了行业的市场反应速度和运转效率；而另一个使钻石能够普及到大众消费市场的重要因素，就是形成了普遍认可的钻石分级标准——钻石4C评级标准。4C评级标准的确立，在钻石行业发展历程中，可以说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一项举措。

“三流的公司销售产品，二流的公司提供服务，一流的公司制定标准。”这句话放在De Beers身上真是再正确不过了。钻石受到上流社会乃至大众追捧的奢侈品，De Beers推行的营销策略固然功不可没，但是能够使钻石的品质等级获得全世界范围内的广泛认同，无疑是钻石在全球消费市场中必须直面的问题。为了解决这个问题，De Beers在1940年前后就开始与4C标准的创立者——美国宝石学院（GIA）合作共同探讨钻石的消费兴趣和分级标准的普及。De Beers为涉及4C标准的宣导和推广提供了一定的帮助，到了1960年后正式地在其广告营销中引用了4C标准。正是钻石4C标准的广泛推行，才使得钻石在全球范围的流通中获得的普遍认可的品质参照体系，同时也使得De Beers成为了具有控制话语权的业界龙头。可以说，4C标准的制定，从一定程度上促进了De Beers的行业垄断地位，同时对于钻石的全球化营销也做出了一定的贡献。

到了20世纪下半叶，俄罗斯、澳大利亚、加拿大、非洲等地陆陆续续出现新的钻石矿藏，全球钻石市场变得更加多元化，而De Beers也渐渐失去了其行业垄断的地位。[3]如今的钻石采掘和批发行业，俄罗斯的Alrosa的市场份额已经超过De Beers，成为新的行业霸主。De Beers在钻石市场的完全垄断的状态已经一去不复返，而目前的钻石行业的上游，也是几家巨头公司鼎立，从以前的一家独大转变成了寡头垄断（或者说寡头竞争）市场。虽然钻石上游产业对于精钻定价有着极大的话语权，但是在寡头垄断（寡头竞争）市场，通常价格的确定是规模较大的企业共同博弈的结果。除却生产钻石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是钻石价值的基础，进而体现在钻石的价格上，几大巨头的博弈结果也将影响钻石的市场价格。因此，一味鼓吹钻石没有价值的论点完全站不住脚，而钻石定价的逻辑一方面是源自于本身的奢侈品属性，另一方面是行业巨头博弈的结果。在你看来，钻石可能真的不值得那个价格，但是整个钻石和珠宝行业都在有意无意的推高钻石的价格，这个是无法避免的现实。

最后需要阐明的观点是，钻石本身作为社会劳动的商品，说其没有任何价值是荒谬至极的；钻石上游的采矿行业早就已经脱离了垄断的状态，钻石高价的逻辑一方面是源自于其本身的奢侈品属性，另一方面也是钻石行业上游采矿寡头相互博弈以及产业链流通增值的结果；将钻石和婚姻进行捆绑的确一种是营销手段，但并不能武断的认为钻石没有任何价值，至于说价格高低，这个是市场的消费偏好以及供求关系的共同作用，大可不必说购买钻石就是交智商税，当然结婚也没有必要非钻石不可。

至于说钻石的价格体系会因为某些钻石仿制品的出现而崩溃，那更是危言耸听，在下一篇的文章里，我将会更详细的进行分析和解说与经济学联系更密切的问题——钻石的保值和变现问题。

文章参考：

[1] 张蓓莉. 《系统宝石学》（第二版）

[2] HUGH TAIT, 7000 YEARS OF JEWELLERY, 2009

[3] 乔治•E•哈洛，安娜•S•索菲尼蒂斯. 《宝石与晶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