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问题，带你全面深入理解瓦格纳事变的前因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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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节过后的周末，一场由俄罗斯私人武装势力“瓦格纳”发动的兵变震惊了全世界。瓦格纳的领导人普里戈津声称，俄正规军袭击了他的营地，并以此为由向国防部“宣战”，随后占领了俄南部军区司令部所在地罗斯托夫。面对俄罗斯政府“武装叛乱罪”的立案和普京“消灭叛乱”的命令，他们并没有选择服从，反而是以超出想象的速度直奔莫斯科。但到了快要兵临莫斯科城下的最后关头，又传出了两方和谈、瓦格纳撤军的消息。

6月24日，普里戈津在罗斯托夫

这场事变，开始得很突然，结束得同样突然。在短短的24小时之内，局势发生了数次剧烈的转变，让人目不暇接，普里戈津的每一步选择，都称得上是出乎意料。中间还伴随着各种假消息和争论，更是让人无所适从。现在事情虽然已经告一段落，但很多人依然稀里糊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接下来，笔者就从五个问题出发，试着带领大家深入理解这场事变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以及它背后所体现出的俄罗斯政治、军事状况：

如果大家还有其他问题，欢迎在评论区留言讨论！

1 这场兵变是演戏吗？

在新闻刚刚出现的时候，很多人，特别是普京的崇拜者、俄罗斯的支持者，坚持认为这场动乱是普京、普里戈津这两个“普”串通合谋，上演的一出双簧好戏。

他们的理由包括：

而随着事态在不到24小时的时间内很快平息，暂时没有出现真正意义上的内战，也没有政权的更迭变动，这样的声音就开始越发高涨了。似乎，这一次俄罗斯又“赢”了。

但其实仔细观察叛乱的全过程，就可以发现所谓“和平”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瓦格纳最开始控诉被俄军导弹袭营的时候就已经放出了遇袭视频，这一点无法作假。在占领罗斯托夫这个后勤中心的时候，倒确实是比较顺利，甚至还有淡定的扫地大妈继续工作。但几个小时后，罗斯托夫的司令部就发生了一场大爆炸，可见双方是有冲突的。而在进军莫斯科的路上，瓦格纳更是接连击落了数架俄军的武装直升机，甚至还包括一架运输机，造成了俄军数十人的伤亡。而俄军的攻击似乎并没有给瓦格纳一方带来损失，但却也造成了平民的误伤。

除了人员伤亡、装备损失之外，这场短暂的叛乱对俄罗斯国家形象、政府权威造成的冲击，则要更加严重。

首先，这样一支私人武装，公开反叛，顺利占据了多个州府（相当于我们的省）和城市，以数千兵力直逼首都，竟然没有遇到像样的阻拦，这难免让人大大看不起俄罗斯的军事实力和统治能力。

其次，面对武装叛乱，莫斯科多位高官紧急出逃，普京发表的几分钟讲话也丝毫不能鼓舞士气，后来更是被曝出他的专机也离开莫斯科飞往圣彼得堡，对比去年2月份的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实在是差距太大了。

据称是普京专机的飞行路线

最后，很多人认为“迅速结束”是演戏的证明，其实恰恰相反，几个小时前刚刚宣布要讨平的叛军，几个小时后就通过和谈而进行了赦免，朝令夕改，如同儿戏，威信何在？又将那些为了阻拦瓦格纳的进军而死的俄军飞行员置于何地？以后如果再有类似的事件发生，还会有人为了普京而卖命吗？

另外，从逻辑上来说，如果是演戏，他们要欺骗的肯定是美国和乌克兰一方，诱敌深入设圈套之类的。但这至少需要好几天的时间才能实现。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不等敌人咬钩有所行动，怎么能这么快收网呢？敌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你的演戏就宣布结束了，那岂不是演了个寂寞？

总之，从各个方面来看，这次兵变都不可能是所谓的演戏，而是双方长期以来所积累的矛盾的一次爆发。实际上，“演戏”的说法只是一种自我安慰，这些人不愿意承认俄罗斯的内部已经摇摇欲坠，才会一厢情愿地无视各种证据，否定冲突的可能性。而越是如此，越能说明这场滑稽戏对俄罗斯的冲击之严重。

2 瓦格纳为什么要反？

在前段时间的新闻宣传里，瓦格纳一直是俄方的一支能打硬仗的“劲旅”，是其制度优势和爱国热情的体现，在上半年的巴赫穆特攻防战中，表现尤其出色，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了“叛军”了呢？

叛乱的直接导火索，是俄罗斯国防部长绍伊古在6月11日签署的一项命令，该命令将会“授予“军事志愿者”以“必要的法律地位”， 换句话说就是要强制所有雇佣兵组织与俄罗斯国防部签订合同（而非与瓦格纳集团这样的私营公司签订合同），在7月1日后将其编入俄国防军。对此，普里戈津当然是不乐意的。据说他曾经亲身前往莫斯科试图利用自己与普京的特殊关系而获得免于被收编的特权，但他并没有成功见到普京。无论如何，这次叛乱是精心准备好的，他们占领罗斯托夫的迅速动作和齐全装备就是很好的证明。

实际上，双方的矛盾是长期存在的。

应该说，瓦格纳“能打硬仗”是真的，但这也恰恰是矛盾所在。因为在瓦格纳士兵看来，他们是啃硬骨头的那个，而正规军则是在后面坐享其成、吃香喝辣的那个。瓦格纳的战绩是用无数的鲜血换来的，但在他们看来，政府并没有给予他们相应的奖赏和尊重，相反还遭到正规军不断的排挤、打压乃至挑衅。

当然，由大量监狱囚犯组成的瓦格纳，打起仗来不可谓不凶狠，更曾经不止一次放出虐待战俘视频，自然也不是打落了牙往肚子里咽的忍气吞声之辈。就在6月初，他们还抓捕了一位俄军前线将领，第72旅的指挥官维尼维丁中校，并逼迫此人在视频中道歉，承认了自己因为个人好恶而对瓦格纳部队开火。

除了瓦格纳士兵与俄军之间因为任务、资源分配的争夺引发的争斗、摩擦之外，从高层来看，瓦格纳的领导人普里戈津以及其核心骨干，与俄罗斯正规军、国防部有着根本立场的差异，这也是双方矛盾始终无法弥合的原因。

在俄乌战争爆发以前，瓦格纳的主要战场是在中东和非洲，他们通过精锐的雇佣军老兵和相对精良的装备、雄厚的资金，在这些地方逞威行凶，为政客当打手，占据矿产资源以牟利。今年3月份中非共和国的一处金矿遇袭，9名中国人遇害，了解当地形势的都会认为这就是瓦格纳的手笔，因为那里的金矿早已逐步落入瓦格纳之手。凭借这些掠夺来的矿产资源和从政客手中勒索到的利益，当时的瓦格纳可谓是富得流油。而且，这些行动都不需要通过国防部的领导，正规军也无法插手这部分利益，完全是普里戈津一个人说了算。

中非金矿的挖掘现场

但随着俄乌战争的爆发，这一切逐渐发生了变化。俄军正规军的进展远不如预期，在乌克兰平原上丢人现眼，陷入反侵略战争的泥沼。为此，普京不得不让瓦格纳这支私人军事力量投入到战场。在这种国家之间的全面战争中，瓦格纳以往的作战模式不再好用，付出的牺牲大大增加，即便增补了很多新的囚犯，仍然是在持续失血。而且，战争的领导权在国防部长绍伊古等人的手中，瓦格纳逐步沦为了下属。不但需要承担最硬的攻坚任务，还要面临被收编而失去独立性的风险。

因此，虽然普里戈津的双手可谓是沾满了乌克兰的鲜血，但他在叛变之前发表的讲话中声称俄乌战争是一场毫无必要的战争，这一表态恐怕也并不完全是虚伪作态，因为全面战争对他的既得利益来说是一种威胁，并且在事实上剥夺了他分割新蛋糕的权力。

3 何以一进千里，何以临城撤退？

瓦格纳的全部力量约有4到5万人，但显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与普里戈津一起造反。在成功占领了罗斯托夫之后，他派出了约4000人的部队，大举北上莫斯科。这一举动几乎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包括笔者在24日中午的时候也并不认为他真的会直指莫斯科，因为罗斯托夫距离莫斯科大约有1000公里，当时笔者认为瓦格纳的实力恐怕无法迅速进逼莫斯科，据守罗斯托夫是更好的选择。

罗斯托夫是俄南方军区的司令部所在地，也是侵乌战事的后勤中心，堆积了大量的物资装备。乌克兰战场南线的俄军，其补给完全依赖此处。因此，如果普里戈津只是想要与国防部、与普京讨价还价，即所谓“武装讨薪”，那占据罗斯托夫已经是一个足够有分量的筹码了，几乎全部力量都集中在乌克兰战场的俄军很难迅速收复该城，更不能不考虑南线守军失去补给的后果。

然而普里戈津选择了直捣黄龙。

进军行动足以证明，瓦格纳的反叛早有周密计划。根据专业人士的分析，这次兵变中出动的相当多种类技术装备，其中包括了俄军绝大多数 最先进现役装备，体系也十分完整，除了没有空军。坦克和装甲车靠自己的力量奔驰千里显然是不现实的，为此瓦格纳早就准备好了大卡车，运载着重型装备，在高速公路上以超过130千米的时速狂飙突进。路上遇到正规军出动的武装直升机，他们也用早就准备好的防空导弹予以击落，这也是此次兵变中俄军损失的大头。

被瓦格纳击落的俄军直升机

但瓦格纳的部队能够以飙车的速度毫无阻拦地直奔莫斯科，这种令人大跌眼镜的“壮举”，除了体现出他们自己的准备充分之外，也与俄军内部很多人的纵容、观望密不可分。实际上，瓦格纳能够发动这次兵变，依靠的绝不只是自己的力量，而是体现出了俄罗斯统治集团内部的深刻裂痕。

了解俄罗斯的朋友都应该知道，俄罗斯目前看似是一个有完备法律制度、民主选举程序的国家，但它的统治实际上并不维系于各个阶层利益代言人通过代议制议会的妥协与结合，而是完全把控在所谓“希拉维克”集团的手中。希拉维克是一个俄语词汇，意为强力部门，包括军队、警察、宪兵、特务部门、检察院和法院等。众所周知，统治俄罗斯二十多年的普京出身克格勃组织，而原来克格勃的成员也正是这个统治集团的核心。2014年克里米亚公投入俄时，在网上吸引了不少关注者的那位“美女检察长”，同样是这个集团的一员。

希拉维克集团统治国家的方式，显然不同于西方国家的政党政治，也不同于一党专政的社会主义国家。所谓“统一俄罗斯党”完全就是一个空壳。相比之下，他们的统治更多的是依靠人际关系网络来维持的，某种程度上来说更像是黑帮。

因此，在瓦格纳进军俄罗斯的过程中，虽然有一些文职官员应上级的要求发表声明，声讨瓦格纳，但大多数地方和军队实力派都没有明确表态，处于观望之中。这是因为他们也对这场陷入泥沼的战争感到不满，希望借此机会改变政府的权力结构。

而事变最终平息的方式，也很“黑帮”。白俄罗斯总统卢卡申科靠“个人关系”拉拢和谈，在所有人——可能包括绝大多数俄罗斯政府高官——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突然就达成了协议。这完全就是“把国家当玩具，把军政大事当儿戏，以私人关系和哥们义气为准则处理问题”。

所以瓦格纳进军时的迅猛，与撤退时的突然，其实是一体两面的。前者并不是因为瓦格纳自身有多么强大，是因为他得到了俄罗斯统治集团内部诸多势力或明或暗的支持，而后者也是因为俄罗斯统治集团尚未全盘垮塌，他们不希望真的开始一场内战，普里戈津自己也并没有信心攻占或者守住莫斯科这座大城市、坐上至高宝座。这是和谈能够成立的基础。

4 谁是赢家，谁是输家？

即便是最乐观的俄罗斯支持者，在声称“演戏”的同时，恐怕也无法说服自己相信这场兵变对俄罗斯是有利的。因为如前所述，乌克兰尚未来得及加大反攻力度，事情就已经结束了，则乌克兰绝不存在“上当”的可能性。

从乌克兰一方的角度来看，无论后续如何发展，俄军在南线的部署和军心都已经受到了相当大的影响，对正在进行的反攻显然是一个利好因素，只是目前尚不知道乌克兰能够将这一优势利用到什么程度。

从普里戈津和瓦格纳核心成员的角度来看，他们所声张的目标，即撤换绍伊古、格拉西莫夫，尚未实现，而且绍伊古今天已经以国防部长的身份出现在了新闻中，可以认为他的位置暂时是稳固的。但这并不代表普里戈津是输家。实际上对于一个现代国家来说，发起叛乱、杀死政府军士兵的人，竟然能够毫发无损地撤销罪名、全身而退，这已经是很不可思议的了。虽然很多看热闹的观众鄙视他临阵“退缩”的行为，但只要俄罗斯统治集团内部的裂痕没有完全弥合，他就完全有再度搞事的能力。如果普里戈津像卢卡申科所说的那样选择前往白俄罗斯，那相比于月初瓦格纳即将被国防部完全收编的形势来看，也至少是一次“小赢”。

右二为6月26日视察前线的绍伊古

从绍伊古和格拉西莫夫的角度来看，他们目前还能保留原有的职权，但这种保留能够持续多久恐怕不太好说。至少这次事件证明，统治集团内部反对这个二人组合的力量不在少数。而且他们在事件过程中的隐身也大大不利于个人形象的维持。

从普京的角度来看，这次事件对他作为国家领导人的权威造成了极大的冲击。实际上，在俄罗斯的经济增长时代结束、石油红利消退之后，他的统治已经远远称不上“得民心”，之所以能够延续至今，很大程度上是出于某种“惯性”，无论是一般民众还是实力派，都习惯了他的存在，统治集团内部也一直无法推出有足够威望和代表性的其他话事人、接班人。而这次闹剧式的兵变，足以让所有人看到他的虚弱。他在紧急讲话之时的迟到、专机的起飞，种种难逃怕死之嫌的行为，更是严重损害了他以往极力打造的“硬汉”形象。可以想象，很多人已经不满足于这样一个疲态尽显、锐气不再的老人继续掌握最高权力了。

从俄罗斯整体的角度来看，这种叛乱对国内的民心、社会安定程度、军队的军心与各大山头的平衡都有着非常恶劣的影响。在瓦格纳进军莫斯科的过程中，就已经有相当一部分权贵阶层的成员慌忙乘机出逃，甚至包括政府的一名副总理。而以往认为侵略战争事不关己的莫斯科市民，这次也受到了相当程度的惊吓。

当然，目前瓦格纳虽然已经撤军，但事态并未完全平息。今天就有俄军方人士表示，普里戈津的做法是无法原谅的，所谓安全保证只是卢卡申科给予他的，普京并没有保证这一点。这意味着普里戈津随时有可能遭到“秋后算账”，而他目前也保有再次发动兵变的实力。但截止到今天来看，这次兵变，在国家层面上，俄罗斯是输家，乌克兰是小赢；在国内层面上，普京是大输家，绍伊古是小输家，普里戈津是小赢家，这是最合理的判断。

5 俄罗斯的未来向何处去？

瓦格纳事变对于俄罗斯政治格局的负面冲击，前文已有论述，而从中长期的角度来看，俄罗斯的未来又会向什么方向发展呢？

虽然很多人，包括笔者在内，都将它视为俄罗斯这座大厦（或者说大监狱）崩塌的起点，但这种崩塌恐怕不会在短期内成为现实。前面已经提到，统治集团内部的大多数人并不想在这个时候打一场内战。所以这次兵变，如果顺利度过余波、达成新平衡的话，可能反而是一次“泄压”的举动，还能继续维持一段时间。但泄压并不能从根本上改变统治集团内部的结构性矛盾。

很多人把普里戈津比作唐代的安禄山，并用一种“我早就知道”的语气说俄罗斯不应该放任私人武装发展壮大，养虎为患。但实际上两人是有着本质区别的。安禄山身兼范阳、卢龙、河东三镇节度使，以及营田使采访使支度使等职，这些名头完全是大唐官僚系统的一部分，他麾下的军队理论上来说也是大唐朝廷出资召募的“官军”，只不过是安禄山用种种手段“窃取”了军队的控制权而已。

但瓦格纳不同，它哪怕在名义上都不隶属于政府，普里戈津的明面身份也只是一个商人。当然，很难真的把他当做一个纯粹的商人，但普里戈津的利益追求确实与绍伊古这样的官僚是不一样的。普京为什么信用普里戈津这个“厨子”？当然有任人惟私的成分在，不过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也是他的统治集团需要这样一个在政府体制之外、不受各种行政法律规定限制的“手套”来干“脏活”。

正因为瓦格纳有这种特殊的地位，所以一方面他的反叛并不意味着统治集团内部的大分裂，不如说只是一次把体制外机动力量纳入体制内过程中爆发的排异性冲突。但另一方面，瓦格纳与政府的矛盾也不是俄罗斯这个政权最致命的问题，真正的矛盾本来应该是深藏幕后、停留在大佬们的密室交谈中，而现在已经人尽皆知了。而他们显然并没有找到新的达成一致的方式——如果有，也就不会发动侵略战争了。

在不远的将来，普里戈津将会迎来一批又一批的效仿者，原有的矛盾会越来越表面化、越来越频繁和激烈。但要想出现致命的裂痕，也并非易事。

从内部来看，俄罗斯民众对“革命”仍然大多抱有抵触的心态，对普京的统治也并未表现出强烈的反抗态度，更多的是一种迷茫的心态。要知道俄罗斯是一直保留形式上的选举的，但反对者并没有通过这一方式获得足够的影响力。而且，希拉维克集团不仅掌握着几乎所有的武力，也掌控了俄罗斯的绝大多数经济命脉。因此，俄罗斯爆发内部革命的可能性是比较小的。

淡定扫地的罗斯托夫清洁工

但不要忘了，俄罗斯目前仍然在进行一场不得人心、日益穷途末路的侵略战争。其内部矛盾的激化，既是战争的起因，也是战争的一个结果。随着乌克兰反攻的继续，俄罗斯统治集团的内部矛盾，包括其与民众之间的矛盾，只会越发没有闪转腾挪的空间。恐怕，只有在这场战争结束之后，俄罗斯才能真正清算过去的毒瘤，迎来真正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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